正正方方的一间屋子,既是客厅又是睡房,一张大床靠墙安放,陈设简单,房子中间放着一个大茶几。所谓的饭桌其实就是这个大茶几了,茶几四周都摆放着小凳子,大家就坐在这小凳子上吃饭聊天。
阳台上顺着安着一间单人床,一看就是小猴子睡的地,阳台上的窗户上伸出去几根晾衣的竹竿,上面晒满了尿片。
的确这样的居住环境很窘迫。
小猴子的爸爸比较腼腆,白白净净地,个子中等,五官比较耐看,戴一副眼镜。跟小猴子的妈妈反差较大。小猴子妈妈皮肤较黑,个子较小,一看就是属于比较精干的那种女人。
小猴子长得像妈妈,而且他们那几个月大的小儿子也长得像妈妈,跟一个真正的小猴子一样,又黑又小,此刻正安静地睡在床上。
“这小弟弟几个月了?”贾二妹看着床上的小小猴子问道。
“刚满五个月,奶水不够吃,我都给他买奶粉冲来吃的,没法,长得比他哥哥小时候还瘦还丑,他哥哥小时候还吃了饱奶的,他没吃饱奶的命,”小猴子妈自嘲说,“你别见笑哈,比起你家几个娃,我家的娃就是来这个世上献丑来的!”
“哪里,哪里!”贾二妹忙说,感觉小猴子妈的自嘲里带着心酸,连带着她都跟着有点心酸起来。
这就是生活在一个阶层底层的人,哪怕她家男人是基地干部呢,没背景没权势也是这样一副光景。
“小娃已经喂了。”小猴子爸有些腼腆地说。
那干爹老师看着贾二妹一直在打量小猴子爸爸,就笑着开玩笑说:“这是小猴子妈妈抢来的老公!想当年小猴子妈妈占山为王的时候,就凭着她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精神,劫持了个帅小伙来当压寨夫君。你看他们两个哪点配?黑白无常样,男的是大学毕业,女的小学都没毕业吧——”
“呸哦,你才黑白无常呢!哪个说我小学没毕业,我初中都上了一年的哈!”小猴子妈妈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那年子,被我爸喊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就没读了……哈哈……”
原来小猴子爸爸是外地人,军校毕业分到基地来的的。小猴子妈是这儿当地的农民,因为别人介绍认识了小猴子爸爸。
说真的,找小猴子妈这条件要嫁给一个基地文职干部还真是耍了一番手段呢!这个手段就只有他们俩口子知道了,不过人家俩口子看起来也恩爱着呢,你管人家小猴子妈是耍了什么手段呢?
“我是柏树村的村民,现在随队了,我还是跟我家斯文哥说我是柏树村村民,哈哈,咋的?我家俩个小猴子都是柏树村跑来的小猴子,咋的啦!”小猴子妈呵呵笑着说,非常擅于自黑。
也许就是她的这种自黑的精神将自己那斯文男人勾搭上手的吧!
她的话引得在座的人都跟着笑了,小猴子爸也笑了。
不过贾二妹一边笑着一边感概:缘分啊缘分,又是柏树村的人!
好吧,既然如此有缘,贾二妹就决定帮这“柏树村村民”一把了!
不过这种帮忙咱不动用权势,不仰仗向国强这个中队长,咱就来个“智取威虎山”吧,从小猴子妈性格上去挖掘……
就像小猴子干爹老师那个快言快语的东北人说的一样:“她比猴子还精呢!老公是她坑蒙拐骗抢来的,你让她讲,三天三夜,不亚于一部传奇小说,精彩得很呢!哈哈哈——”
原来干爹老师从前在柏树村下乡当知青,当年就住在她家,对她的情况可谓了解得很呢!
贾二妹把自己的策略给小猴子妈讲了一遍后,小猴子妈当即一拍即合,“好,听嫂子你的!这个社会,像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小老百姓,一没钱,二没权,不撒点泼,不耍点赖,只有被永远地被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都装虾虾,吃泥巴!嫂子这才叫战略战术!”
哈哈,贾二妹最喜欢听小猴子妈说话了,江湖话语一套一套的。
接下来小猴子妈开始实施贾二妹教给她的战略战略战术了——
一开始小猴子妈让小猴子爸向房产科打报告要求分房子。房产科领导说:“你看你吧,你们这是单人在基地的,又不是夫妻双方都是基地队员……公司还有很多像你这种情况的,而且比你参加工作时间久很多的人还没有资格分到房子呢——”
推脱!预料中的!
然后他们夫妻双双抱着孩子又找到房产科,房产科的工作人员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两字:“没房!”
小猴子妈毛了,“我就是想不通,凭什么有关系有背景的分了一套又一套?他们,什么房子新,就换什么房子!小的换大的,大的换好的,没完没了……我们这些老百姓永远只能捡他们不要了的旧房子住!”
是啊,就是那些他们不要了的旧房子,从指缝里漏出来,普通老百姓还要争得打架!
“他们仗着自己妈老汉有本事就该有特权么?我们就该睡大马路么?嘿,像对讨口子一样打发我们,老娘今天就装成讨口子去要房子去,明天就搬到他们房产科去吃住!”小猴子妈妈愤愤不平地说。
对,实施第三步!
果然,这个彪悍的小女人 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刚满五个月的儿子,背着奶粉尿片什么的就来到了房产产科。
房产科的人问她来做什么,她说,“一家四口挤一间屋,大儿子上学要复习功课,小儿子吵着他了,我和小儿子没地方住。还有那个老婆子回来了,天天睡在床上骂我诅咒我,我没法在那住了,只有住你们这了。”
房产科的人已经见惯不惊了,像这样的“泼妇”他们隔三差五就会遇到,所以理都不里她,不屑一顾地摔下一句话:“随便你哈。”
小猴子妈妈可不同于一般的“泼妇”,她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不把房子争取到手誓不罢休!于是,她从家里搬来了被褥等生活用品,故意将自己穿得像一个山野村妇,又将一些旧东西裹在孩子身上,住进了房产科办公室。
白天,别人上班,小猴子妈妈就在会客室里带孩子,不吵也不闹,有条不紊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孩子喂奶,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孩子端屎倒尿,换尿布,洗尿布。
晚上,她就带着孩子睡沙发,反正是夏天,哪里都可以将就睡,就凭她这长相,也绝对安全,只要把门关好就行了。还有就是把儿子照顾好就行了。
当然,如果出了什么事故的话,他房产科也脱不了干系!
平时的一日三餐,她都叫自己的妈妈送饭来给自己吃,有时候还用房产科的电话,呼朋引伴地召些农村头的七大姑八大姨来聊天。门卫也不能挡啊,人家是来走亲戚的,你说登记就登记,人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配合。
一开始房产科的工作人员都当她是一个耍泼的农村妇女,都不理她,冷眼看着她做这一切。她也真稳得住,不急不闹,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做自己分内的事。也不提分房子的事,就把这当家了,房产科门外的树杈上吊满了万国旗——尿布。
一个月过去了——房产科的人,她也混熟了。也有人开始跟她聊天了,也有人在她空不出手来时帮她抱会孩子了。
这个小小猴子比他哥哥以前长得还可怜,又黑又瘦,裹在一堆烂布里就像个严重营养不良的非洲饥民。而且这个“非洲饥民”的哭声还特别洪亮,常常在办公室里响彻整天地唱哭歌……
于是便有好心人买来好奶粉送给孩子,还有人送来婴儿衣服和婴儿用品。
有时候,小猴子妈妈要去上厕所或是给孩子冲奶了,没找到人帮忙抱儿子的时候,就把哇哇大哭的儿子塞到房产科科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