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一个很破落的窗户边传过来的。
贾二妹顿时就好奇了,还以为是那个小孩跟她玩捉迷藏,于是她心中的调皮因子也被激发了起来,准备跑过去吓他一跳。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的时候,走到那扇破窗户前,“哇”地猛然大叫一声。
可是没有回应,没有小孩被吓得“a啊”一声叫的回应。
她定睛一看,只见窗户灰蒙蒙的,里面好像还有细细的铁栅栏,就在她发出叫声的时候,里面的悉悉索索动静立马停止了。
贾二妹突然心生内疚——小孩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于是她把脸凑过去看,因为外面亮,窗户里面暗,看得她很辛苦,还把手伸起来做遮挡,罩在额头上贴着玻璃看。
这时窗户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猛的扑过来,吓得她往后一跳。
这哪里是那个小孩啊?根本不是。
她在往后跳了一步后,看见里面那个披头散发的人跟她一样,楞了一下,然后死命地拿手拍窗户,震得窗户都在响。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刚才跑走了那个小孩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钻了出来,过来对她说到:“阿姨,阎支书请你回去呢,张叔叔酒醉也醒了,他们正在到处找你呢。”
原来这孩子已经跑了一趟了,又回到了大队支书家那边,被大队支书吩咐着让他来找贾二妹了,因为大队支书非要留他们几个再吃个中饭。
在贾二妹和小孩说话的过程中,窗户里的那个人还在死命地拍着窗户,因为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两颊,贾二妹一时间也没辩出究竟是男是女。
然后,她一边跟小孩说着话一边退离了这个院子。
“我是不是把人家吓着了啊?”贾二妹问小孩。
这时候院子里面还能听到拍窗户的声音,贾二妹心下疑惑——我是不是吓到人家了呢?我跟人家素不相识就冷不防跑到人家窗下去大叫一声,肯定把人家惊扰到了,人家拍窗户不就是发火的表现吗?
贾二妹挺怕里面人冲出来揍她,毕竟她已经领教了这地方的人的彪悍风格。当然,这里的人同时也是极淳朴和仗义的。
就比如昨晚上,村里的几个人对他们说:“杠子大队的人太过份了,竟然说你们抢孩子,还要拿锄头扁担打你们,这简直是侮辱了我们整个石塔大队的人,今天我们打过去,让他们给你们赔礼道歉!”
贾二妹四人赶紧表示算了算了,并劝住了他们。
好吧,说回来吧,她这里还没开口问,结果那孩子拉着她的手就走,就在同时一个高高壮壮的村里男人闪来,直径就朝着破窗户走去走进院子里面,说了几句很响的话,因为是方言,贾二妹没听懂,窗户里面立马就没了动静。
贾二妹有点懵,就只得这么傻忽忽地跟着孩子走,快到大队支书家的时候,那孩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跟她说了一句,“刚是莽子家的傻媳妇,神经病的,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还没转两圈贾二妹在那孩子的带领下已经到了大队支书的院门口了,大队支书已迎上来了。
昨晚太晚了贾二妹没看清周遭环境,白天一看,其实大队支书家特挺寒酸的。院子里面摆的桌椅很多都不是配套的,板凳有的还缺了半片儿,不过热热闹闹的人很多,很多妇女孩子都在忙活,估计是把全村的女人都发动过来烧饭啊打杂了。
肖翠兰悄悄过来对贾二妹说:“我们走的时候是不是要给这些人一点钱,据说人家村为了迎接我们,还杀了猪。”
这年月这么穷的地方,过年烧一条鱼,从三十放到十五,都不吃的,摆在桌上摆个台面,有亲戚朋友来拜年才招待客人的。
可是昨晚他们傻了吧唧几个人将桌上的鱼伸筷子稀里哗啦吃掉了,怪不得昨晚其他陪桌的人都不动筷子哦,就看着他们吃,而且今天一大早大队支书就派人去镇上买鱼去了。
“嗯,是应该给点钱给他们。”贾二妹点头。
不过,她估计这些人不会要。
既然一村的人都在忙活着要盛情款待他们,他们也盛情难却啊。
一吃饭的时候,贾二妹就把那个所谓“XX家的傻媳妇”忘一边去了,不过这村的人很多作风还是令贾二妹有些不舒服。
这话怎么说呢?
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农村的那种大席面,很多桌的那种,一村人一起吃,女人基本不上桌,上桌也是来端菜的,弄得贾二妹这样的女人坐在桌上很是气愤,又不好意思说。
虽然这里处处简陋,菜倒是比昨晚还多,眼花缭乱地往上端,昨晚因为多喝了两杯酒,没怎么吃,贾二妹胃里还是有些难受,今天就借口自己胃不舒服不喝酒了,只是死命低头扒饭菜吃。
这时候有个比较年轻的女人端菜上来,直接往她怀里送。
贾二妹有些愣神,但还是立马腾出手来接那一大碗的菜(这时候的山里人基本都是用大海碗装菜),一拿到菜,她就感觉菜碗底下有什么东西,两人在交换的时候,那女人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神既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时将所有的生命寄托的期望,又像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
凭借直觉贾二妹知道这女人一定有求于自己,说确切点是在向自己求救。
大队支书和贾二妹他们是坐一桌的,看到这女人把菜往贾二妹怀里送,当即大着嗓门瞪着那女人说了句什么,地方方言,不太听得懂,好像是骂她怎么不长眼睛,那么大个桌子看不见这样的话。
肖翠兰开口帮这女人说了句情,贾二妹有些懵呆呆地把菜碗放在桌上,下意识把碗底那个硬硬的东西藏在了手心里。
那个女人没在桌面上呆太久,大队支书一骂她,马上就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妇女嘴里念叨着土话把她拉走了,后来的宴席上就再也没见到她来上菜了。
手里面的东西硬邦邦的,贾二妹紧张极了,感觉背上都在出汗了,总觉得桌上很多人都在盯着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点子转移,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个绝对不能当大家面打开来看。
她想要离席走到一边去看,但立马离开貌似会令人警觉,于是又硬着头皮坐着。
“向中队爱人同志,你没喝酒就请吃菜哈。莫停筷子,千万莫客气。”大队支书热情地招呼着她吃菜,又伸筷子捻了个鸡腿进她的碗里。
“哦,谢谢,谢谢,我在吃着呢。”贾二妹忙说,但捏着那东西的左右一直没敢拿到桌面上,就用右手拿起了筷子。
过了没一会儿,贾二妹终于开口了,很是歉意地对桌上的人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上厕所。”
“我陪你去吧……”白翠花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是。”贾二妹说。因为人家是上厕所,又是女同志,自然也就没人跟着她一起去了,只有大队支书老婆给她引了一段去上厕所的路。
贾二妹三步并两步走跑到了厕所,农村的厕所不分男女,就一个大坑,门口半扇木门,她敲敲没人说话,就推开进去。
一进去她就立刻把左手手心摊开,手心里是一小截折叠成细棍大的纸条。
她把纸条摸平,上面两个铅笔字赫然跃到眼前——救我。
贾二妹当时脑子里遍“嗡”地一下,瞬间想起来刚才那个“XX家的傻媳妇”,再又想起那个端菜上来的女人的眼神。
玛蛋,贾二妹忍不住要骂脏话了——这不会是拐卖来的妇女吧?!
打110报警?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念头。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