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布偶熊嚣张的发言,凌默和零号虽然都在心中对其嗤之以鼻,但好歹没有表现到脸上。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微妙的笑容,凌默当先说道:
“嗯……那好,等会进了浣熊市,开路先锋的重任就教给你了,只要能找到丧尸暴龙兽,好处大大滴有,你滴明白?”
“得令!”眼见凌默都没有拆台,布偶熊大喜,宛如打了鸡血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跨步前进。见它的情绪这么高涨,身后的小提尔比茨举起双手,欢呼了一声,紧紧跟了上去。
越过草原,就来到了海边的沙滩之上,尽管身处腐烂之地这种鬼地方,但沙滩还是和每一处海边非常类似,夕阳的映照下,沙子被镀上一层金黄之色,这种场景,在人类看起来自然是美轮美奂的,但若是对生活在附近的小型魔兽来说,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螃蟹,这些小东西趁着海水涨潮的时候来到沙滩上觅食,捡拾着沙滩上的各种微型生物,吃的忘乎所以,小小的脑袋里,早把回到海里这事抛在了脑后。此时海水退去,拥有青黑色外壳的它们,在金色的沙滩上无比惹眼,只要捕食者们不是瞎子,就绝对不可能看漏。
顿时,那些在半空中盘旋的各式海鸟,一个个便如同利剑一般俯冲了下来,对准各自选择的目标扑了过去!虽然在人们的一般印象中,鸟类是吃鱼吃虫子的,而螃蟹属于硬壳类生物,不在鸟的食谱范围以内。但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肉食性、杂食性的鸟类都吃螃蟹,比如野鸭、鱼鹰、白鹭、海鸥、鹈鹕、游隼等等。
它们的吃法也各不相同,白鹭、鱼鹰这种喙比较锋利的类型,会直接用脚爪踩住螃蟹,然后像啄木鸟一样,在螃蟹背后的硬壳上‘笃笃’的啄着,没几下就强行破开,然后撕扯出其中鲜嫩的肉条,一口一口的吞进肚子。而鹈鹕、野鸭这种,就比较粗暴了,仗着自己的嘴大,将螃蟹整个叼起来,一仰脖子,就把螃蟹囫囵个的吞了下去!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螃蟹轮廓,是如何顺着它们细长的脖子,最后咕咚一声落入胃袋的!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鸟类的喉咙真是如同钢铁打造般的结实,”布偶熊拿手比划了一下,有些感慨的说道:“明明从外面看起来那么脆弱,却丝毫不会被螃蟹的硬壳划伤!如果我是螃蟹,看到同伴就这么被硬吞下去,肯定早就吓尿了!太惊悚了!”
“若是论惊悚的话,我觉得对螃蟹来说,还是鱼鹰、游隼那种吃法更加恐怖一点吧?”零号不太同意布偶熊的意见,接口道:
“鹈鹕吞螃蟹的时候,好歹螃蟹直接就死于了窒息,没有经历多少痛苦。而鱼鹰进食的过程之中,螃蟹往往都还是活着的,它那凸起的小眼睛,甚至能看清楚自己是如何被一口口的吃掉的!八只腿、两只钳子在沙地上胡乱划动,最后逐渐寂静无声,从其他螃蟹的视角来看,这大概是最惊悚的恐怖片吧?”
布偶熊换位思考了一下,若是有人将它的头留着,先将肚子破开,一把一把的从里面撕扯棉絮,面如表情的塞进嘴中,那画面……嘶!它不由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有些庆幸的说道:“得亏我的起点很高,若是生为一只低级魔兽,只要一想想要过的日子,就无比的绝望!吃东西都得掐准时间,一旦退潮后还没回到海里,可以死完全就是死路一条了!”
“未必。”凌默忽然出声,随后指了指热火朝天的海滩,说道:“还有一种螃蟹,可以幸运的活下来,顺利的回到海中。”
“有这种幸运儿吗?”布偶熊有些错愕,一边将头转向海滩,一边说道:“毕竟那些海鸟一个个眼神都那么好使,怎么可能会漏过……”
它说不下去了,海滩上,绝大多数的螃蟹已经覆没,被那些贪婪的海鸟吞入了肚子,唯有一种神奇的种类,不但没有被吃,反而优哉游哉的迈着螃蟹步,从海鸟们林立的细长脚爪间穿了过去!那些海鸟,也仿佛没有看到这些螃蟹一般,视若无睹,任由它们回到了大海之中!
这些螃蟹,就是经常被提起的寄居蟹!不过,和普通的寄居蟹随便找个贝类海葵什么的做壳不同,这些寄居蟹的壳,可都是奇形怪状的!
它们有的顶着半个炮弹壳,看起来威风凛凛;有的头上顶着一个塑料桶,桶底还写着MADEINCHINA的字样;还有的顶着透明的玻璃瓶子,从外面能清晰的看到它柔软的肚子在缓缓蠕动;更有趣的是一只超小型的寄居蟹,它的头上居然是一个小巧的啤酒瓶盖!盖子顶早已磨损的不成样子,看不清楚商标,只有‘勇闯天涯’四个字还隐约可见,与它此时穿越鸟群的行为相映成趣。
目送着这批寄居蟹爬进大海,布偶熊的嘴巴越张越大,好半天才将快要脱臼的下巴合上,指着沙滩上那一群傻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这些傻鸟是怎么回事?!上千只美味,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它们就一点都不心疼?一个个全吃饱了?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不少傻鸟根本没抢到几只螃蟹,此时绝对还饥肠辘辘好吧?!”
“熔火之城里面根本没有海,只有岩浆之海,很难见到海鸟,所以你不了解它们的习性也是理所当然。”凌默耸耸肩,介绍道:“随着魔法工业化的逐渐普及,太多太多的垃圾被抛入大海,生活垃圾还好说,没多久就自然降解了,而瓶子罐子塑料盒子这些玩意儿,就跟随着洋流,飘到了世界各处,自然也就包括了这里。”
“很多魔兽其实非常讨厌这些东西,一旦误食,肠胃功能强大的还好说,只会在排泄的时候痛苦几天,辛苦一下菊花,我就曾经看到过一条森蟒,将一瓶苹果醋又完整的拉了出来,那惨样,啧啧,菊花都外翻过来了……扯远了,若是肠胃功能不够强大,很有可能引发肠穿孔,进而危及生命。前车之鉴太多,久而久之,不少吃东西无法咀嚼,只能吞服的魔兽就记住了人类的工业制品的气味,并且通过叫声、动作、信息素告诉同族,这玩意是不能吃的。”
“寄居蟹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对于它们来说,流落到海中的瓶瓶罐罐都是无上瑰宝,找到一个便几乎可以一生无忧,平平安安的过好多年!为什么说‘几乎’,是因为虽然捕食者们不再找它们的麻烦,但它们还会面临同族的威胁。若是本体不够强大,就会被眼红的同族杀死,将尸体强行拖出来后,再把壳据为己有。”
“这很正常,魔兽界同族内的杀戮也是屡见不鲜,曾经在熔火之城,我见过遥控器兽挖手电筒兽的电池给自己装上,场面非常惨烈。大家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谈不上对错。”布偶熊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后疑惑的问道:
“可是,据我了解,海鸟类的魔兽,它们的嗅觉是异常发达的吧?毕竟能在大雾弥漫的天气准确捕鱼,靠眼睛肯定是不行。无论再怎么藏,寄居蟹身上那股海腥味会被嗅到,难道不会有饿急眼的海鸟不顾菊花,强行将它们吃了吗?我可是知道饿肚子的感觉的,理智什么的早没了,花生油都能当成润滑油喝上三斤!”
凌默微微一愣,才弄明白布偶熊这句话是在表达‘不能吃的也强行吃下去’这个意思,心中有些感叹,即使可以交流,说话的句式也差不多,不同生物间的世界观差异还是太大了。他无言的指了指沙滩边缘,示意布偶熊向那里看去。
海岸线上,顶着写有‘五香蟹肉’字样铁皮罐头的寄居蟹,螯肢终于接触到了海水泛起的白沫,眼看就要钻入海中,从此海阔凭蟹跃的时候,一只无比饥饿的鱼鹰,它的肠胃代替了大脑,支配了它的行动。此时,它已经忘却了同族的警告,一个俯冲下去,在接近海面时拍打着翅膀骤然减速,张开带有锋利倒钩的脚爪,一把将这瓶蟹肉罐头抓住,随即便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拍摄出的,鸟类捕食时最清晰、最连贯的镜头,鱼鹰脚爪碰到寄居蟹身体的一瞬间,脚爪骤然收紧,锋利的指甲瞬间刺入寄居蟹的大脑,将其彻底杀死。随后带有特殊结构的脚爪自动内锁,让鱼鹰不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将战利品紧紧的攥在爪中,无论做出任何高难度的飞行动作都不会掉出来——
这一点非常重要。
因为不是所有的鸟都能自食其力,有些鸟类就非常不擅长捕食海洋生物,它们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靠抢夺其他鸟类千辛万苦得来的战利品。此时,已经盯上这招可怜鱼鹰的强盗鸟,就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种。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这种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的海鸟为了捕食时能长时间在海面上盘旋,进化出来的翅膀都是宽、平、长,这样它们几乎不用煽动翅膀,就可以兜着永不停歇的海风,在海面上盘旋好几小时,直到锁定目标,才俯冲而下。而强盗鸟的翅膀窄而短,张开时成“M”型,虽然耐力很差,但巅峰飞行速度可达音速的一半!再配合分叉的尾羽,空中的变向能力、打斗能力都是首屈一指!
鱼鹰的速度本来就不如强盗鸟,此时又提着一瓶蟹肉罐头,速度大大降低,几秒钟内就被强盗鸟追上,双方几个高难度的空中变向,什么横滚机动眼镜蛇变向滚筒双螺旋信爪拈来,鱼鹰始终甩不脱强盗鸟的纠缠,后背被抓的伤痕累累。然而它实在是太饿了,根本不舍得放开爪中的猎物,仗着自己脚爪有自锁结构,干脆不理强盗鸟,闷着头飞行,等进了树冠,强盗鸟的机动优势就无法发挥,自己就可以享用来之不易的美味了。
强盗鸟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将蟹肉罐头从鱼鹰自锁的爪子里抠出来,眼看就要进入树冠,想起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饿肚子,它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垂直拉伸飞到鱼鹰的头顶,狠狠的一爪,直接抓爆了鱼鹰的脑袋!就这么捏着鱼鹰的无头尸身,晃晃悠悠的停在了海滩上!
可怜的鱼鹰根本没想到强盗鸟会下此杀手,毕竟在鸟类抢夺食物时,很少会发生伤亡事件,这是条被默认的‘潜规则’,不然鸟身安全没有保障,此处的捕鱼海鸟数量必然会大幅下滑!强盗鸟情知自己破坏了‘规矩’,很快就要被强行驱逐,但此时它顾不上这些,将鱼鹰的尸体先撇到一边,倒钩状的喙三两下啄击,就将那铁皮罐头直接撕扯开来!
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在海滩上弥漫开来,比在阴雨天腐烂了十多天的尸体还要够劲儿,凌默三人离那里起码三十米远,还是被这气味冲的面色一黑,以最快的速度屏住呼吸,捂住了口鼻!
画面之中,裸露出来的寄居蟹的柔软腹部,早就长满了青黑色的霉斑!这些霉斑不是存在于表皮之上,而是从腹中的内脏直接透出来的色泽,显示出这头寄居蟹早已病入膏肓了。尤其是下腹部,横七竖八的溃烂中,黑黄色的粘液缓缓渗出,散发着强烈的异味。
“看到了吧?寄居蟹的GANG门在小腹尾部,平时排泄直接排到壳内,然后靠极度退化的第五对螯肢将排泄物掏出,一点一点的从壳中送出来,但由于人类工业制品大多棱角分明,寄居蟹想把排泄物掏出非常困难,日积月累之下,壳里面就积满了沤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陈粪。”凌默捂住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柔软的腹部长期和粪便接触,加上工业制品多少有些污染,住在瓶瓶罐罐里的寄居蟹,大多数都有极其严重的溃烂,每动一下,都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痛苦。不过托这个的福,它也根本无法食用,自然也不会受到有经验的海鸟的窥探,可以一直活到病死的那一天。”
听完了凌默的解释,布偶熊沉默了一下,喟叹一声:“生活啊,真是不容易……”
正当它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海滩之上,成千上万只海鸟忽然齐声尖叫,如同炸锅了一般,拼了老命的振翅而起,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眨眼间,所有的海鸟都飞上半空,海滩上变得无比空旷,布偶熊这才看见,砂砾堆的正中央,有一只体型庞大的寄居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此时正抬着头,冷冷的注视着天空中的海鸟们!
这个‘冷冷注视’不是拟人,不是夸张,而是这只寄居蟹的背上,作为它的‘壳’的,正是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之中,亮着两团鬼火,竟比金红色的夕阳更加耀目!
看到它,凌默的脸色变了一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迟迟不想渡海,就是出现这种情况,原以为不会这么倒霉,没想到还是遇到了这种可怕的怪物,腐烂之地七大不可思议之末——重(chong二声)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