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昭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似摇摇欲坠，但最终，背影还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金霞儿、庞慕晴和秦念儿从阁楼内缓缓走出，站在了顾巧盼身侧，她们看得出，顾元昭并无悔意。
兰玉偷偷瞄了顾巧盼一眼，仍看不清对方的心思，忧心忡忡地道：“这人也不开窍。凭顾家积累的财富，一千年算不得太难熬。这期间韬光养晦，再次入世，说不定也能一鸣惊人。”
世间福祸总是相互依存，几女心中都知晓，顾巧盼恨得只是现在的顾家而已，恨顾家对权势的贪恋。
与家族被灭的惩罚相比，隐世千年倒也算不得什么。更如兰玉所说，顾巧盼并非真正让顾家步入绝路，永远与修行界隔离。反而九代的累积，只会让未来的顾家后辈更知谦逊，从此再重新壮大。
“这人是天生的冷血，心中只有利益，自然会看不清形势。”顾巧盼心知几女担忧，摇摇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我爹娘身陨的那一天，我便与顾家毫无瓜葛。对待行凶之人，哪怕有血脉牵连，同样行同陌路。所以无论顾家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受到影响。”
“嗯。”
几女点点头，虽然顾巧盼嘴上说着不在意，也给人一种不在意的感觉。但，与顾家有着血脉牵连。若顾家真出了什么事，终究是不好的。
……
顾元昭与顾群雄二人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府邸的，若非是仆人那一声响亮的招呼，只怕深陷在恐惧与茫然之中。
前者在绝望顾家的境遇，而后者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自被兰玉随意挥手从江南打到江北后，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群雄啊，假如顾家为逃避这次劫难，自此修为废去，不得不隐于深山之中，而出于某些原因，子孙后代也无法踏足修行界，你可甘愿？”
顾元昭的突然问话，让顾群雄一愣，好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这又怎么可能甘愿，他堂堂宗师大成境高手，以后未必没有可能步入人王之境。这种资质难不成要白白浪费葬送掉么？
“爷爷在讲什么，难道说局势已经紧迫到了这种程度？”顾群雄吞了口吐沫，随后强笑着说道，“申屠公子还在闭关，等他出关之后定会有所定夺，还畏惧区区夏寒不成？”
“唉……”
若换做之前，顾元昭同样是有着这种想法。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抱任何希望。
顾巧盼的那些话中都饱含深意，其中仿佛藏着天大的秘密。夏寒的身世，兰玉的修为，他这孙女的深不可测，只是回想还依旧通体生寒。
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也太大，与之相比，申屠铭的一切都一目了然，竟有了些浅薄之感。
可笑的是当年，他竟然还想着要无论如何也要逼迫顾巧盼嫁入申屠家。现在才知道，当年的顾巧盼，杀他也只需要一道凌厉目光罢了。
“倘若顾家不走，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
顾元昭的这句话好像一件大杀器，直接让顾群雄张大了嘴巴，已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在生和死面前，想必没有人会选择后者。除非，死得很有价值……
至于那种宁死不屈的勇烈，或许以顾群雄的性子会出现。但，顾元昭决不允许！是的，顾元昭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看着顾群雄眼中的纠结，打断了其思路，道：“让青青去趟云江。”
“是。”顾群雄回过神来，转身离去。
不多时，顾青青收到消息，在花园踌躇好半晌，这才脸蛋苍白的出了顾府，来到了云江畔的阁楼前。
顾青青并不知道顾巧盼的目的，这几年来，她都一直活在当年的惊骇之中。说不清是恐惧还是震撼，每日的忐忑，都无法让她忘却战场上亲自感受的浩瀚气势。
但她知道，她对于顾巧盼是敬畏的。以至于不敢与对方对视，哪怕现在对方正轻倚着栏杆直直地注视着她。
“你……”
顾巧盼的目光中不知带着什么意义，顾青青只觉得头皮发麻，低着头，连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
“从今天开始，青青姐就跟着我吧。”
“啊？”
突然，阁楼上顾巧盼轻轻开口。顾青青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更为茫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
天下局势突然发生变化，皇都内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对于陈家几个小辈的脱离家族，还有江北各个家族的仆人丫鬟出逃的事并不奇怪。
但，也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导致铁云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也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走的不留半分痕迹，连府中的仆人和丫鬟都未察觉。
如今，那座顾家府邸，只留下了空荡荡的一片房屋，其内连个茶杯都不剩。
据说，只有顾家的四小姐还留在江北，让人想不通的是，不知什么原因，竟是与顾巧盼为伍走到了一起。
只是这一切都容不得人们过多的猜测，连顾家都逃走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逃！
于是不仅仅是江南的世俗子民，就连江北的某些小家族也开始明目张胆的收拾行囊，驾着马车离去。
顾家逃走，导致顾家军人心大乱，又导致军中大乱。没出几天，就连军中也有将士开始出逃。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对于皇都的这般变化，朝廷也没有出面解释。着实给人一种破罐破摔要亡国的感觉。
人心惶惶，就这样没过多久，一座城已经空了大半座。江南街道的热闹鼎盛不复从前，只留下争抢过后的满地狼藉，无一人存留。
没了世俗的人烟，江北显得格外寂静，那条贯通皇都东西的大江声势传到人耳中也如同雷鸣。
江北的家族，对于铁云忠心不二的占着绝大多数。至今还未逃离，同样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得罪了夏寒，哪怕逃得再远，也总有一天会被抓到。
既然要死还不如省些力气在这里等死，否则拼尽了气力白白折腾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