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怒气冲冲地走进犬丘殿,正在桌岸边为嬴政整理奏疏的阿诺赶忙退到一边,嬴政的怒气就写在脸上,阿诺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何况嬴政身后还跟着白宣和黄崆。白宣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和煦,有的只是疑惑和焦虑,这一点阿诺也是看得出来的。
阿诺躬身施礼正要退出犬丘殿,不料嬴政却说道:“阿诺你留下,真没什么可以瞒着你的。”
“这是怎么了?”白宣心说。
白宣和黄崆对视一眼,黄崆冲白宣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嬴政:“大兄请坐,阿诺奉茶。”
感觉到气氛不对的阿诺此时不敢言语,这么多年久居深宫,常伴君王的经历早就让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要闭嘴。阿诺麻利的为嬴政和白宣端上香茶,随后默默退到嬴政身后低头不语。
白宣:“陛下,朝令夕改可不是陛下应有的风范,陛下执意北伐匈奴臣不能违诏,但总得给臣一个理由也得给臣一段时间做好准备啊。”
嬴政:“大兄,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别的不说方才在朝上黄崆说他不行了,这个他是谁?大兄,朕的事情对你从无隐瞒,朕希望大兄能给朕一个解释。”
白宣:“陛下国事繁忙,想必忘了这件事。此事涉及大秦机要,以及对匈奴的战略布局,请陛下让无关人等退出。”
嬴政:“阿诺不是无关人等,在朕精力憔悴的时候是阿诺彻夜陪伴朕,安慰朕。玲珑病重时,阿诺衣不解带守在病榻之边。在朕眼里阿诺是朕的亲人,不是什么无关人等。”
阿诺:“陛下,后宫不参政此乃大秦先王所定,臣妾告退。”
嬴政:“你坐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阿诺不敢动了,她只能抱歉的看着白宣。白宣也有些恼火,但他努力压制住火气,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对嬴政说:“小政,大兄知道玲珑故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但毕竟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是大秦之主天下之主,切不可沉绵于此,玲珑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痛苦,也会难安呀。”
嬴政的双眼红了,他脸上的怒气消失不见。
嬴政:“大兄,朕有些急躁了。但你有事不该瞒着朕,还有黄崆,你是朕做太子时就跟着朕的老人,你怎么也瞒着朕!”
黄崆噗通一身跪到在地,他自幼长在后宫,由跟着嬴政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常伴君王身侧最需要的就是君王的信任,嬴政刚才的话有些诛心了。
黄崆:“陛下,奴不敢隐瞒,奴说的那件事陛下其实是知道的。奴说的他陛下也认识。”
嬴政:“是谁?”
黄崆:“就是奴的义父,侍奉三朝君王的前少府令黄皓。”
嬴政一愣随后说到:“黄皓?他还活着,他不是守陵去了,呃。阿诺,你先退下。”
阿诺如蒙大赦一般退出了犬丘殿,嬴政再看向白宣时脸上有些尴尬。因为他想起来了,他想起黄皓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件事只满大秦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其中就有嬴政自己,其他四个是白宣、黄崆、徐安和黄皓自己。也就是说,白宣从始至终就没有瞒着他。
只不过,这件事决定之后,所有的具体事宜都由白宣以及大秦冷锋北地部运作,之后嬴政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灭六国上面,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件事忘了。
嬴政:“原来是他,他怎么了?”
白宣:“年纪太大了,该回来了。”
嬴政:“无必要保证让他安然返回咸阳,朕要亲自去接他,腰封他为关内侯,要让他每天陪在朕身边。”
黄崆:“陛下,徐安传讯,黄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现在急需考虑的是谁来替换他。”
白宣:“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徐安,除此之外。”
黄崆:“除此之外还有奴,因为那匹巨狼是奴从一只小狼崽一点点喂大的。”
嬴政:“徐安就是红绵的夫君对吗?难怪朕这么多年一直没见到过红姐原来他们夫妇去了北地,在帮朕执掌冷锋北地部。他们有孩子吗?”
白宣:“一直没有。”
嬴政:“这,说起徐安也是咱们在邯郸时的老人,提起他朕就想起吕牵。若是徐安接替黄皓,那岂不是要和红姐长久的分离,朕心不安,觉得对不起红姐。”
黄崆:“陛下,奴愿去接替义父,奴至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为的就是等这一天。当年义父走时就说过,若是在他有生之年还未灭匈奴,那就让奴接替他。”
白宣:“黄崆,你的位置也很重要哇!”
“启禀陛下,冷锋北地部加急密报。”
嬴政:“进来。”
一个黑衣黑甲黑面具的黑卫,捧着一个牛皮信筒快步走进殿内跪倒在地双手将信筒举过头顶。黄崆接过信筒之后,那黑卫迅速倒退出去。
黄崆仔细验过签押后打开信筒掏出竹简递给嬴政,嬴政打开一看叹了口气。
嬴政:“他果然快要支持不住了。”
白宣接过竹简快速看完之后双眉紧皱。
“陛下,臣这就安排徐安接替黄皓。”
嬴政:“大兄且慢。”
黄崆:“陛下,让奴去吧。就算换了徐安,那巨狼不一定认他。”
嬴政:“这?”
黄崆:“陛下不要再犹豫了,此时奴赶去匈奴说不定还能让义父活着回到大秦疆域内。最主要的是,灭匈奴之前此事不能中断。”
嬴政:“大兄何意?”
白宣:“其实,臣也觉得黄崆更合适,只是黄崆走了,谁来接替?”
嬴政:“赵高兼任如何?”
白宣和黄崆对视了一眼后,白宣点了点头,嬴政的脸上立刻浮起笑容。
嬴政:“大兄在朝上说的意思朕明白,匈奴是必须要灭的,但不一定是现在。莫如就按大兄之意,先南征百越之后再灭匈奴。”
白宣松了口气说:“陛下英明,待臣初步平定百越之后,定会亲自赶赴边关,率师北伐。”
嬴政:“有劳大兄。”
嬴政执意留饭,但白宣真的是事务繁多,所以告辞出了犬丘殿直奔武德殿,嬴政命黄崆相送。
白宣和黄崆来到无人出停住。
白宣:“你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把你留在陛下之侧的用意吗?”
黄崆:“奴怎会不知,可是君候也看见了,陛下已经对奴有所不满。黄崆长在宫内,人情冷暖早就明白。似我这等人只有获取君王信任才能抱住平安。提这件事的时候君候也看见了,陛下只说不忍徐安夫妇分离,却没说留我。君候提醒,陛下也未作答复。最主要的是陛下现在已经是在和君候做交易,其实陛下也知道此时北伐不合时宜,我估计他只是以北伐为借口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君候心里明白。”
白宣拍了拍脑门说:“我糊涂了,陛下哪里是忘了黄皓的去处,就算忘了还有你提醒。冷锋北地部的急报是必须给陛下过目的,也就是说陛下早就打算让你去接替黄皓,这目的自然是让赵高上位。”
黄皓:“赵高最近动作频繁,府内养了很多方士,也偷偷的举荐给了陛下。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叫陛下和阿诺皇妃的关系日渐亲昵。奴有个预感,赵高意在公子胡亥。君候,王翦夫子告老还乡之前跟君候说过的话君候没忘吧?”
白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荣耀也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剑。本君明白了,但本君必须做一件事。”
黄皓:“奴知道君候要做什么,奴已经有了发现,这件事君候最好不要出面,交给蒙毅去做。”
白宣:“好。”
始皇元年十一月,少府令黄崆因办事不利被嬴政削职为民,黄崆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离开了咸阳,当时在咸阳桥头只有白宣相送。随后,赵高兼任少府令,成了嬴政身边最信任的内臣,朝野上下有些聪明人在私下里称赵高为,内相。
漫天的大雪拢盖了草原,在这样天气草原上方园百里之内应该是见不到任何人和牲畜的踪迹的。但是今天却例外,就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有十几个人牵着马盯着风雪艰难的行进在雪原上。这些人都是匈奴人打扮,他们此时早已经越过了大秦疆界深入匈奴地域近五百里。再往前走就在冰封的河边矗立着一座高山,这座山叫做狼山,是匈奴人心中的圣山,这十几个人的目的地就是狼山。
黄崆一脚深一脚浅的爬到狼山的半山腰,草原上的山很少像中原的大山那样遍布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是最多的,其他的树也有只是没法长得高大挺拔。
黄崆等人来到一处山崖下面,那里有一个被灌木遮掩住的岩洞,由于大雪覆盖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在别人的指引下,黄崆猫腰进入了岩洞。
这是一个口小肚子大的岩洞,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大,当黄崆来到岩洞最深处的时候,他看见整个岩洞被几十只火把照亮,黄崆一眼就看见了徐安。
“黄崆拜见曲校。”
徐安连忙伸手扶起徐安。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来,带你认识一下黄老身边的兄弟。今后他们都归你管了。”
嗷呜~~~~
一声狼嚎响起,巨大的狼闪电般蹿了过来,当巨狼来到黄崆跟前时人立而起,两只巨爪搭在黄崆的双肩上,一颗巨大的狼头用力的擦着黄崆的脸,与此同时这巨狼摇晃着尾巴嘴里发出类似小奶狗吃奶时发出的哼唧声。
巨狼认出了黄崆,它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黄崆,所以在巨狼心里黄崆就是它的爹娘。黄崆一边轻声唤着巨狼的小名,一边温柔的磨搓着巨狼的鬃毛和下巴,这让巨狼感到舒服于是更加依赖黄崆。
徐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毕竟是你养大的,它认你。不过,以后不可以叫它的小名,只能叫它贲森宝。大秦的话以后埋在心里,只能说匈奴话。”
黄崆用匈奴话回答:“明白。”
徐安:“随我来。”
洞穴最深处搭着一个帐篷,里面放着四五个炭火盆,这让帐篷里温暖如春,黄皓就躺在帐篷内的摊子上。他已经卸掉了图木克的装扮,此时的黄皓已经老的只剩一把骨头,但他的双眼依旧雪亮。
“爹,儿来了。”
黄崆跪倒在地膝行至黄皓身边,他握住黄皓那枯瘦的手泣不成声。
黄皓:“莫哭,我可算等到你来了。大王可好,君候可好?”
黄崆:“大王已经扫灭六国、一统天下、登基称帝了,如今这天下是咱们大秦的了。”
黄皓:“哈哈哈哈,好,正好。”
黄崆:“君候很好,正在准备南征百越,陛下说只有征服百越才算是大一统。震儿娶了阴嫚公主,紫烟嫁给太子扶苏。只是皇后薨逝了。”
黄皓:“可是段家的那丫头?”
“是。”
黄皓:“那是个好孩子呀,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走了呢?老夫初次见她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嘞,不想却走在了老夫前面,唉。我儿,为父枕边有很多羊皮册子,那是留给你的。你要尽快记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能差。今后身在狼穴小心是第一要务,但整个北地部都是围着你转的,该大胆的时候就放胆去做。为父去日无多,给你两天时间赶紧熟悉,快!”
“喏!”
黄崆立刻动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新的图木克出现在众人眼前。黄皓满意的点着头说:“徐安,我儿可比你合适多了。”
徐安:“黄少府自幼有黄老指点自然是精通此道,徐安原本是个剑客,本就不善此道。黄老,不若等到雪停再走。”
黄皓:“两天,就两天。两天后不管大雪停与不停,老夫都要启程返回大秦。老夫想家了,想咸阳了。渭河的水是那样的清澈,九嵕山的梧桐树是那样的美丽,咸阳城的城墙那样的巍峨,章台宫是那样的辉煌,咸阳女子是那样的温柔可人。老夫要回去了,回家啦。”
两天后,风雪依旧未停,但一架搭着毡帐的爬犁却顶着风雪离开了狼山。爬犁走得很急,但不管怎么快爬犁上的人还是不停的催促,再快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