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水师总督衙门。
郑芝龙客客气气的让人将前来宣旨的太监送去安顿好,脸色无比阴沉的坐在大堂主位上,眉头深皱一脸不愉。
堂内,郑芝龙水师麾下重要将领济济一堂,脸色皆是阴晴不定,但几乎所有将领都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圣武小皇帝时经五年之后,终于要对郑家动手了!
在福建民间一直有句话流传甚广,皆言‘大明步军陆地成雄,郑氏水师海上为尊’!
大明步军逐满清平内乱,一切当面之敌弹指皆灭,足见其强悍,然海上力量就是一个笑话,大明的海上无冕之王就是郑芝龙,带甲六七万战船三千艘,海上军事力量大明各地水师安能望其项背!
郑芝龙海匪出身,纵横海上二十多年,即便归顺了大明,可又何时将大明放在眼里过,之所以降,无非就是想要扩大贸易,从大明内地获取更大的好处罢了,至于大明不管是衰败如昨日还是强盛如当下,与他郑芝龙何干,与郑氏水师又有何干。
但是圣武皇帝的战绩实在太过彪悍,郑芝龙如何能不关注内地的一举一动,松山船厂更是其重点关注的目标。
上海船坞,十二巨舰下水,两万水师官兵海上操练,这一年以来炮声隆隆,连日不绝。
按理来说,他郑芝龙归顺了大明朝,大明名义上已经拥有了一支足以震慑四夷的海上力量,那么圣武帝为何还要在上海编练水师?郑芝龙不傻,小皇帝的这一举动只能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小皇帝从来没有将他郑芝龙当成过自己人,就像他从来没有将大明当成过自己的国家一样!
互相不信任,那么迟早一天会爆发矛盾与冲突,解决矛盾的唯一方式就是战争,所以小皇帝未雨绸缪,在自认没有能力制衡郑家水师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甚至继位以后赐他伯爵爵位,年年更是多有赏赐,无非是想要麻痹其心志而已。
郑芝龙自认自己乃是海上蛟龙,即便明知小皇帝对他不放心,可也不曾放在心上,直到一年前,十二巨舰下水,郑芝龙才真正感到不安,亲自沿海而上,观看了松江水师的操练以后,不由感到了深深的震撼,隐隐还有一丝恐惧。
若非亲眼所见,大明区区十二舰下水,如何能让他感到恐惧,他麾下战船三千艘,纵横海上难逢敌手!
但大明水师十二舰那还是战船吗?最小的一艘都要比他的旗舰大上一倍有余,那艘圣武号更是庞大的近乎恐怖,实难相信,重达数千万斤的钢铁如何能漂浮在海上却不沉没,而且每艘船上的火炮高达六七十门,他的旗舰不过十五门,真正拥有战力的战船不超过八百艘,至于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实弹演练郑芝龙亲眼所见,大明水师的火炮射速,射程、精准打击能力,舰只的航行速度,都远远不是他麾下的战船所能比拟,一方是国之利器,而他用以称霸海上的战船在十二巨舰面前跟玩具没什么两样……
仗还没打,光是气势郑芝龙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一半,哪怕大明水师舰队仅仅只有十二艘战船,而他麾下的战船是大明的数百倍也是一样,蚁多咬死象?那是不存在的,先不说他麾下的带甲之士能不能攀上高达数丈的巨舰船头,就算能登上去,他麾下的战兵挥舞着大刀能与荷枪实弹的大明新军抗衡吗?那是找死!这几年来大明新军已经用无数辉煌的战绩证明了明军陆地无敌之一事实,而大明水师的巨舰之上,那么宽阔的船面与陆地何异?
最让郑芝龙愤恨的是,这几年他数次上奏要求朝廷拨新式火器给福建水师,但无一例外全被小皇帝推却,防范之心毫不掩饰,大明的火器管控极严,郑芝龙用了无数手段也不过搞到廖廖十几支而已,而且此事事发以后,暗地提供给他火枪的小吏,最终查出来以后满门抄斩,以为后来者诫,自那以后福建再也没能收获过一只火枪和弹药!
但也正是这十几支火枪,让郑芝龙乃至整个福建水师终于明白,大明新军战无不胜的秘密,这根本不是火器而是判官手里勾魂的黑笔才对,与之相比,他手里的火统以及从荷兰人手里抢来的火石枪根本就是个笑话……
郑芝龙从来不惧大战、恶战,但现在若是与大明死战,说实话他并无太大的底气亦没有战而胜之的信心……
但想要他郑芝龙束手待毙,大明的小皇帝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些!
不错!在郑芝龙的眼里,此番朱慈炯召其入京名为封赏,实际目的已然是昭然若揭!
当年五镇故事可还没过去几年!
小皇帝想要故伎重演,也不怕胃口太大撑爆了肚皮!
“哼!”郑芝龙眼中射出一缕寒光道:“天子召本督入京,诸位以为如何啊?”
郑芝龙话音刚刚落地,坐在首位的郑森便起身道:“父帅,不管怎么说,如今福建水师都是大明的官军,天子既下旨召见封赏,父帅都无不去的理由,父帅若是担心天子会对父帅不利,可以身体不适为由,孩儿愿替父帅入京面见圣颜。”
郑芝龙一开始以为郑森是极力主张他入京,自己这个儿子年纪轻轻,却已深得水师军心,威望比起他来尽管还有不如却也相差不了多少,若是他入京不管是被小皇帝拘押还是软禁,此子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掌控水师大权,届时即便他还能回来,只怕也被架空,一如现今大明的太上皇崇祯,没想到此子的意思竟然截然相反,并不主张他入京,而是以身代之,郑芝龙不由老怀大慰。
“本督虽然已然降明多年,但不论是崇祯还是圣武皇帝对于郑家终归还是不放心啊。”郑芝龙冷笑道:“这些年本督对大明听旨不听宣,圣武皇帝这些年对郑家还算礼遇,无非是觉得还没有制衡本督水师的能力,现如今松江编练出了一支水军,以为如此便有制衡郑家福建水师的底气,简直可笑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