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黑色的幕布笼罩在乌拉尔城外上空,顺军绵延十里的营地里面一堆堆篝火升腾,将整座大营照耀的犹如一条泛着火光的长龙。
李自成中军大帐内,气氛沉闷而压抑,坐在帅位上的李自成脸色阴沉的仿佛似要滴出水来!
丧家之犬的日子他这几年实在是过够了!
李自成这辈子遭遇过的大大小小的挫折不计其数,最惨的时候,甚至于十几万人马被杀的只剩下十几位忠勇追随在侧的亲卫,但大明吏治腐败,天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即便只剩下十几人,他都不曾绝望过,因为他很清楚,大明已是穷途末路,三百年朝代更迭,他就是应命而出的盖代雄主,只要振臂一呼,自有大军景从!
事实也是这样,当他再次出山,短短几个月时间便能再一次拉起数万直至数十万敢战之士,征河南、平湖北、定陕西,大大小小数十上百战,期间虽有大胜亦有大败,但属于他的地盘再也不似几年前那般得而复失,击溃孙传庭以后,大顺军威如日中天,出潼关以迅雷之势抵定山西,随后便进兵帝都,二日而定,他的人生亦由此攀升至巅峰!
然而他的好运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目光短浅的刘宗敏为了饷银而追赃,得罪了整个北直隶、山西等地的士人豪族,直接导致吴三桂的降而复叛!
一想到吴三桂,李自成就恨的咬牙切齿,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重重拍在桌子上面,若非这个狗贼引虏入关,他何以能有一片石的惨败!如果没有如狼如虎的满清精兵入关,他又怎么可能将已经到了手的半壁江山得而复失!
满清八旗虽然强悍,李自成自问不敌,可满清才多点人马?他李自成再不济也可以南下夺了残明的社稷,最后与鞑子分江而治,照样做他的逍遥帝王!
大顺与满清鏖战数月,虽胜少败多,八旗铁骑的战力也确实让他感到恐惧,以至于满清破灭潼关,兵锋直指陕西的时候,他为了保存实力南下定鼎,只能选择亲率十三万人马逃离洛阳,谁又能想得到,往日里在他眼中孱弱的如同绵羊一般的大明,陡然间化作了一只斑斓猛虎,几口下去便将不可一世的满清恶狼撕咬的遍体鳞伤,最后不得不买命如同被打断了四肢的恶狗一样逃出了关外。
如果说满清八旗的战力让李自成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是恐惧,那么大明新军展示出的军力直接就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李自成直到今天也没能想明白,原本不堪一击的明军怎么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了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若是他举着反旗征战四方的那些年,遇上的是如今的明军,他怕是连十条命都丢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大明换了一个皇帝,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天子?
他曾嘲笑过满清拿银子买命是怂包软蛋,但当大明新军的枪口对准大顺之时,他才发现自己鄙视的满清作出的选择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甚至觉得硬撼都未必会输给八旗的老营弟兄,在大明新军的跟前跟纸糊的一样一击即溃,最后若不是那个小皇帝觉得他还有些许利用价值,或许此刻的他就是金陵城万民祠前的一尊铸像!
同样为了买命,买一个能东山再起的机会,他赔偿给大明的银子数以亿计!然后连正眼看一看大明新军的胆量都没有,便仓皇逃亡西北,最窘迫的时候甚至到了连军饷都发不出的地步,圣武小儿让他去抢逼着他去抢,那他自然要抢!
宁夏、甘肃、青海乃至新疆半部,处处都能看得见大顺军肆掠无忌的身影,四大地域千年浩劫!大军过处,三光不留!
抢到了足够的粮食金银,编练了五万精壮新兵,征用了二十万民夫,大顺声势复振,威势更胜从前,然而李自成甚至连回头看一眼中原的勇气都没有,在他眼里二十万大军确实是兵强马壮,可面对大明新军何异于土鸡瓦狗!
更何况,李自成心里更清楚的是,大明自圣武小儿登基之后,民心尽复,想要再如往年那样摇旗呼应以至百姓景从,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果他敢自诩实力强劲杀回中原,基本上与虎口送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
所以,李自成几乎没有任何考量,在抢抱掠足以后,大军继续西进杀入哈萨克汗国境内,目的和张献忠别无二致,就是要寻一处根本之地立足恢复社稷之基。
哈萨克汗国乃是蒙古大帝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所创,只不过早已脱离金帐汗国,两百年来,术赤的子孙亦早已不复祖先当年之勇,李自成有绝对的信心凭借大顺军的军力,足以由东至西一路贯穿,杀向更遥远的西方,找到一块远离大明的地盘立足!
一开始也确实如李自成设想的那样,一路高歌猛进,正面之敌几乎被顺军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一年多时间内,顺军大小数十战皆是势如破竹,直到圣武三年七月,顺军纵横数千里,于杰兹卡兹城外终于遭遇哈萨克汗国主力!
那一战整整厮杀了十三日之久!肆意横流的鲜血将杰兹卡兹城外十里地面侵染成了血色的汪洋,六万大顺将勇伏尸荒野,三万将士伤重不治!哈萨克汗国十五万主力被歼灭,汗王被李自成提刀亲手斩下了头颅!
李自成这一辈子身经百战,苦战、恶战经历不计其数,但也从没有一战如此战一般惨烈,战果极其辉煌,战损同样巨大,军力元气大伤,杰兹卡兹城内城外宛如死域阴曹!
休整了整整半个多月,李自成继续提兵西进,圣武三年十二月于恩巴城外再次遭遇大军伏击损失惨重,尽管最后将哈萨克汗王之子请援而来的大军尽数诛灭,大顺国力、军力亦是一蹶不振,所余战兵已然不足七万!
以此战力想要在远离大明的异域他乡站稳脚跟,甚至立足建国非是不能,而是压力如山峦一般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