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间,京城真可谓高官遍地都是,三百多位拥有投票权的高官从各地赶回金陵,当然大明各地拥有投票权的官员、将军、荣衔者绝不止这区区三百多位,诸如军旅中的各军指挥使,各卫统带官,如黄建国一般挂有侍郎荣衔以及如解学龙这样挂着荣衔致仕的官员都具有投票权,不过上述这些无一人入京,不入京则视为弃权,这一点并无争议。
三月十五一早,选举楼前已是人山人海,光是维持治安的近卫军就足有两卫五千余人,一个个荷枪实弹将数万簇拥着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在外,今天与会的可都是四品以上高官,便是从四品都不够资格进入其内,甚至天子还会亲临,万一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暴力事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选举大会将在巳时准时召开,辰时过半,陆陆续续代表各自身份的轿子便出现在选举楼前,一位位往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官满脸肃穆的走进选举楼内,能驻足朝四周百姓微微一笑打个招呼的几乎没有,天子畅言为官者当以亲民为主,处处站在百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那么就没有治理不好的地方,这些话如今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句笑谈。
他们可都是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多年才有机会登上天子堂的大臣,以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那岂不是要将自己等同于小民,天子的话他们不敢反驳,但从心底还是极其不屑的,几千年下来,阶层观念根深蒂固,百姓与官员犹如云泥,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看那位是山西布政使韩克耀韩大人,听说这次内阁选举,韩大人就是二十九位候选人之一呢。”一位提着箩筐的大婶神采奕奕的看着正从轿子里面走出来韩克耀说道。
“胡说八道!”旁边被挤的摇摇晃晃的老汉怒斥道:“我们隔壁村子里面有位秀才公在新学里面教授算术,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次被选举的大臣都是京官,韩大人驻镇山西,怎么可能参加选举!”
“谁说不能……”大婶不服,可一想人家是听秀才公说的,而她只是听市井小民说的,顿时有点底气不足。
现场围观百姓数万,但真正有胆量喧哗的一个没有,毕竟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今时往日里面都只有仰望的份,敬畏如神诋一般,若是冲撞了贵人被抓起来掌嘴,打落满嘴大牙都是自找的啊。
很快内阁如今的八位辅臣尽数到场,史可法一脸淡然,选举对于他来说连走个过场都算不上,按照他的岁数连任三届,十五年以后他也已经是花甲老人,不管是荣归还是外放,仕途之路已是了无遗憾,年迈的高弘图和姜曰广眼色黯然,今天的选举只要不出意外,他们二人离开内阁已成定局,从辅臣的位置上下来,专管财政高弘图多少还能接受,可如今的御史台差不多已算名存实亡,姜曰广身为左都御史完全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既如此何不自请致仕来的体面。
王永吉等三位新晋入阁不过一载的大臣则是满脸郁闷,他们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晋升入阁,只要慢慢熬资历,史可法树敌太多迟早黯然退位,高姜年迈必然归仕,他们几个熬上十几年未必没有登上首辅次辅的机会,现在倒好内阁制度推倒重来,凭他们如今的政绩和资历,能不能继续待在内阁掌官场大权都在两说了。
陈子壮和陈邦彦心里也有些忐忑,他们论资历论政绩都足以担负起内阁辅臣的重任,但是这几年下来,史可法主持的内阁得罪了天下太多太多的人,尽管大部分人将怨气倾泄在史可法身上,但他二人又怎么可能躲的那么干净,如今有资格投票的大臣可都在改革中利益受损,他们拿史可法没办法,但若是将怨气撒在他们身上,二人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陛下驾到!”
天子銮驾缓缓驶到选举楼前,所有近卫军全部抱枪见礼,数万百姓一个不落尽数跪倒,没人敢抬头,仿佛看上一眼都是对大明这位至高无上的神灵的一种亵渎。
朱慈炯头戴帝冕身着龙袍,云纹龙靴踏在专为他一人准备的红毯之上,目不斜视朝选举楼内走去,身边跟随的宦官已经换成了御马监大太监,宫廷第三号人物丁卫甲。
韩赞周已经带领三万新军奔赴西北,这也是朱慈炯思来想去之后做出的决定,毕竟崇祯帝自从到达六合以后,一切首尾皆是韩赞周在负责,交给别人去办他也放心不下,另外因为土改一事,韩赞周与外朝的关系极其糟糕,这时候出去不但能避避风头,还能增添政绩,面对外朝诸臣多上几分底气,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处处都要扛着他的大旗办事,说到底在新学人才没能走上政治舞台之前,朱慈炯的信任度终究还是倾向于内官多一些。
选举楼内,六七百官员坐在一起,因为光线缘故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见到天子走上选举高台,在正中主持台前站定,一个个躬身施礼山呼万岁,之所以不行跪拜大礼,则是因为坐席之间挨的太近,就算想跪也跪不起来。
朱慈炯带着笑意扫视了一圈场内众臣缓缓说道:“本朝自太祖皇帝驱逐蒙元至今已历近三百年,太祖皇帝高瞻远瞩,废中书省丞相制,大明再难复权臣祸国之危,成祖皇帝设内阁统六部领朝纲,国朝大事分权而决,在朕看来乃是追随太祖脚印迈出了一大步,然内阁辅臣论资排辈,前者不去后者不得进,以致阁臣之间相互勾心斗角、疏于朝政之事屡见不鲜,朕思虑良久,最终定下这内阁辅臣选举任命制,为的就是给诸位够资格入阁的大臣一个上进的机会,诸位的能力如果能得到满朝官员的认可,那么哪怕从未有过入阁的资历,也能一脚跨入内阁的门槛,即便直接升任次辅乃至首辅都是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