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嗤笑道:“你有什么冤情,何不说出来让大伙听听,要是果真有天大,咱们又岂会拦着不让你告。”
乞丐眼里闪过怒色,咬牙说道:“我要告刑部尚书解学龙草菅人命,还要告应天府尹钱谦益贪赃枉法,再告内阁五位阁臣不理民冤!”
小贩被唬的直哆嗦哪里还敢拦在乞丐面前,围观百姓尽皆色变,疯了!这乞丐真的疯了!一开口就要告七位重臣,这还了得,说是捅破了天也不为过啊。
通往举告台再无障碍,乞丐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昂首阔步走上举告台,看也不看举告箱一眼,拿起鼓锤,毫不犹豫的朝举告大鼓上擂去。
咚咚咚……
负责宿卫举告台的十几名名近卫军列兵自然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断定这乞丐是得了失心疯,但是他们的职责是看护举告台,可不是拦着不让百姓举告,看见乞丐擂动巨鼓,一个个嘴角直抽抽,举告台开放的第一天,第一个举告的百姓居然是这么个货色……
围观的百姓见了这一幕,立即就有十几个人离开了现场,问都不用问肯定是回去给自家主子通风报信去了,天子要为百姓诉冤,南京城内的官员不管屁股底下干净不干净的,又如何会不时刻关注举告台上发生的一切,何况是这么个疯子一下告了这么多大臣。
“别敲了。”为首的校尉队官冷喝一声:“你们两个把人捆起来,随我去见丁公公。”
“我来告状,怎么还要捆我?”乞丐很是不甘心。
校尉冷笑道:“丁公公说了,敲举告鼓之百姓,在冤情未被证实之前皆属冒犯天颜,就算最后证实确有重大冤情,也是有罪之身,按制当先打十棍杀威棒!”
“打的好。”围观百姓也不知是谁扯起嗓子就是一声吼。
乞丐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天子他是一定要见的,抚了抚胸口眼珠子转了转,牙一咬看样子是豁出去了,任由两个兵卒拿根绳索套在脖子上,再也不吭一声。
举告鼓因为鼓面太大,擂动起来隐隐有肃杀之气,传的范围更是幽远,至少整座皇城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朱慈炯此刻正在御书房内书写教育改革的方案,一边磨墨的不是侍候宫女而是卞玉京,此刻正伸出纤纤玉手缓缓磨着墨汁,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朱慈炯在纸上如同涂鸦一般的涂涂改改。
“这是有人敲鼓?”朱慈炯抬起头:“什么鼓声音这么大,这梁上的灰怕是都要被震下来了吧。”
卞玉京掩嘴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连今天开放举告台都忘了,这鼓声想必就是举告鼓传出来的吧。”
“今天开放举告,就有人敲举告鼓?”朱慈炯终于回忆起来道:“非有奇冤大恨不得敲举告鼓,敲鼓之人先要打十棍子杀威还至少还得坐监三年,这得多大的决心多大的怨恨呐?”
卞玉京道:"有什么怨恨冤情,等丁公公审过以后不就知道了。”
“不用,既然是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好汉,朕怎么也得亲自会上一会。”朱慈炯说着吩咐侍立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告诉丁卫甲,让他把举告之人,立即带来见朕不得延误,那十棍杀威棒先记下来。”
举告鼓?正在司礼监值房内假寐的丁卫甲一惊,豁的一下站起,急匆匆朝司礼监前衙走去。
一刻钟后,乞丐便被押进司礼监内,带起一股馊臭味,差点没把丁卫甲给熏一个跟头。
太监因为生理问题大多爱洁,涂香粉配香囊的更是常见,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当即眉头深皱,要是押解的是小太监而不是天子近卫,他只怕早就一个巴掌轮过去了。
“丁公公,此人就是敲登闻鼓之人。”校尉声音不卑不亢,丁卫甲虽在内廷位高权重,可他们可是天子近卫军,一大半人手里可都染过血的,根本没必要对一个太监曲意逢迎。
丁卫甲强忍不适问道:“此人举告何人何事?”
校尉正色道:“说是状告刑部尚书草菅人命,应天府尹贪赃枉法还有内阁五位阁老……”
“啥?”丁卫甲差点没被吓瘫在椅子上:“告刑部、应天府和内阁,还是敲的举告鼓!这案子要是坐实了,那还了得!再看乞丐的时候眼神就很不善了。”
“来人,给杂家把这个疯子拖下去好好打十棍杀威,往重了打!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顿时就有几个小太监从列兵手里接过乞丐,还没等把人拖出去,就听乞丐冷笑道:“丁公公是吧,我劝你这杀威棍还是不要打的好,要不然我敢保证你以后一定后悔,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真是活久见。”丁卫甲差点没被气笑了,越发认定这家伙是得了癔症。
“你以为是杂家要打你?你这臭气熏天的家伙打你只会脏了手,杀威棍可是天子定下的规矩,不杀杀你们这些胡乱敲鼓的刁民,你们又岂会知道天家威严?拖下去狠狠打!”
几名太监也是气苦,这他么还真是个神人呐,手里哪还有半点犹豫,拖起乞丐就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喊道:“且慢动手!”
这不是韩公公安排贴身伺候天子的的太监章公公吗?这是……
“圣上传召举告之人立即前去面圣,杀威棒先且记下。”
“啊!”丁卫甲一呆,让这个浑身恶臭的疯子面圣,万一熏着了天子,他还活不活了?
“章公公,你看此人……丁卫甲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要不先将此人洗刷一番,否则冲撞了圣驾,杂家吃罪不起啊。”
章公公一样厌恶的看了看乞丐,下意识的离其远了些道:“还是算了,这家伙要是洗刷干净了,还不知道要多久,咱们能等得起,圣上如何等得,圣上可是说要立即见他,晚了咱们一样吃罪不起啊,如何处理还是交给圣上定夺吧。”
丁卫甲想了想,章公公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能无奈道:“也罢,来人,将这疯子……哦不,这举告之人的外皮扒了,换身干净衣服随杂家去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