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容实在过于明亮耀眼,令赵海潮无法移开目光。
她更开朗了,甚至对着他都是一张笑脸。似乎瘦了一些,眼底有几分青色,看样子没有休息好。
“我过来看看学堂的情况。”赵海潮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是吗?学生们刚刚下课。”苏惟眇自从上次在机器织布局见过他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撇开前夫的身份,赵海潮做朋友的话,还是不错的。
说起来建这所学堂,当初还多亏了赵海潮从中帮忙呢。
想不到他来会碰到她在上课,他记得她曾说过,不会下场教学生,怕误人子弟。
是什么令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呢?
既然她的想法并不是一成不变,那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哈登教士没有陪同?”苏惟眇有些诧异,据她所知,巡抚大人莅临,哈登教士是要作陪的。何况哈登教士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他有事被叫走了。”赵海潮不甚自然的说,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将人打发走的。
苏惟眇点点头,哈登教士确是不是个闲人,有不少事情要忙。
“你近来可好?”他轻声问。
“还不错,你呢?”她神态轻松。
“尚好。”和她相比,他是紧绷的,他在竭力掩饰。
“那就很好,”她点头,“我要回家了。”
她把那座宅子称之为家吗?这个认知,令他的心沉了沉。
“我送你。”他的话脱口而出。
“不用麻烦了,我是坐马车来的。”苏惟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手。
“......”他沉默。
“这种天气,这么热,赵大人就早些回去吧,我们又不顺路。”苏惟眇瞧着天空,即便夕阳西下,热气未散,外面还像个蒸笼。
“顺路,我要去机器织布局。”他语气肯定。
这个时候去机器织布局?太阳都落山了啊。
“赵大人,真是矜矜业业啊。”她干笑两声。
-
出了门去,苏惟眇登上马车后,赵海潮才翻身上马。
“赵大人。”苏惟眇掀开帘子,探出脸喊他。
“嗯?”赵海潮勒住缰绳,侧身回应。
“你没带随从吗?”她没有看到一个他的随从。
“没有。”他垂眸回答。
“青石寨被剿了?”她又问,近来她忙于生意和学堂等事宜,没怎么关注青石寨的事情。
“暂未达成。”他有些赫然,原本朝廷已经准备派驻军清剿,不知为何清剿文书迟迟未下达,他曾去问过,其中水不浅。
“哦。”她点头,青石寨能在闵城外屹立不倒多年,料想不只是简单的土匪。
他再转眼看,她却已经放下了帘子,帘子被风轻轻吹动。
马车轱辘前行,一骑随行一侧。
她变了不少,似乎长高了一些,苗条了一些,笑得更真切了些。
那座宅子他不是没去过,只是他都是悄悄去的,只是都远远站着,不曾靠近。
他知她过得很好,心里为她高兴,又止不住失落。
她离开了他,过得更快乐了,反观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知道自己有时脾气变得古怪,可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马车晃晃悠悠的,最终到了目的地。
马车夫牵着缰绳,回身道:“小姐,到了。”
马车里毫无动静,他正准备敲车门,被一只手拦住了。
他看到手的主人,跳下了马车。
赵海潮伸手,轻轻撩开帘子,看到某人靠着车壁,睡得正香。
她睡得真甜,他露出一个笑,随即笑又消失在了嘴角,她定是没有休息好,才会这般就睡着了。
-
恰值此时,对面的门开了,桃英走出来,看见苏惟眇的马车。
“眇小姐回来啦!”她欢快地走过来。
直到走近了,才看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人。
“赵大人!”桃英赶紧立住脚,鞠躬行礼。
马车里的苏惟眇睁开了眼睛,嘴里咕哝道:“到了啊!”
她说完话,伸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她还没睡够呢。苏惟眇磨磨蹭蹭的钻出马车,才看到给她掀帘子的竟然是赵大人。
“赵大人还没走?”她睇他一眼。
“……”赵海潮腹诽:不是自己要走,就是赶他走。她到底是多不待见他?
其实这回他错怪苏惟眇了,她问这话没毛病啊。
前夫什么的,不敬而远之,难道还上赶着凑上去?
“眇小姐,少夫人请你一块儿用晚饭呢。”桃英对着苏惟眇笑说。
“哦,我先回去梳洗换个衣衫就过去。”苏惟眇耸肩,伸手捏了捏刚才靠着车壁靠麻了的手臂。
桃英听了,行礼回了对门。
“赵大人不是要去机器织布局吗?赶紧去吧,免得天晚了。”苏惟眇真诚建议。
赵海潮才记起方才他想的借口,他就算去机器织布局,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
看着赵海潮上马,驱马离去。
苏惟眇打着哈欠往自家大门里走,心想:难道赵大人还想去江瑜家吃晚饭?
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呸了两下,喊知春备水,她要梳洗。
-
最近古家布庄从外面进了一批洋布,也在闵城里销售。偏陈长青此时又去了申城,织布局的事情都压在了江瑜头上,让江瑜忙了起来。
这天苏惟眇又在对门吃饭,她听闻此事,忍不住抱怨怎么能让一个孕妇忙成这样。
“也不是很累,只是要想法子,去解决问题。”江瑜安抚道,她知道苏惟眇是为她着想。
“嫂子,明儿起,出门的事情我替你去办,”苏惟眇看着她,皱起眉,“你挺着个大肚子,我也不放心啊。”
江瑜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就这么说定了。”苏惟眇拍板定了。
江瑜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的是越来越会拍板定事了呢。
“嫂子,你笑什么?”苏惟眇疑惑。
“我是开心啊,为你开心。”江瑜笑言。
“少夫人,江夫人来了呢。”桃英笑着从外面进来。
“快请进来。”江瑜扶着腰就要起身。
苏惟眇赶紧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一把扶住了江瑜的手臂和背,嘴里叫道:“哎哟,我的嫂子耶,你就好好坐着别动。江大嫂马上就进来了!”
“就是就是,快坐下!你身子重,不要起来迎我,那些虚礼就不要了。”说话间,江瑜的嫂子走了进来。
自从江瑜搬到闵城住,她的哥哥嫂嫂时常登门看她,尤其是江大嫂来得很勤,每回来都要带几样新鲜的食材。
“江大嫂这回又带了什么啊?”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惟眇也在啊,这回事新鲜的笋,今儿早上才从竹林里挖的,最是新鲜不过。”江大嫂很是爽快。
“那可真好。”苏惟眇扶着江瑜重新坐下来。
桃英和知春端了茶水瓜果进来,摆放好,也在屋里的小杌子坐下。
“晚上可以吃腊肉炒笋了!”苏惟眇笑道。
“你呀,就知道吃。”江瑜笑她。
“人生都离不开吃喝二字啊。”苏惟眇理直气壮。
“惟眇说得对!”江大嫂觉得这个苏家大小姐,真是个可人儿,人长得美,风趣活泼,没有架子,又帮着江瑜,还自己管理铺子。
原先也是一桩好姻缘,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就和离了。
她和江瑜说过这事,“惟眇就是太年轻了!赵大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身居高位,又无妾室通房,也没有外室,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赵大人又升了官,该是好好抓在手里,赶紧生个孩子,她怎么就同意和离了?”
江大嫂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问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撇开那些看笑话的人不说。
“这话你可别当着她说了,我劝过了的,没用。”江瑜摇头,她自然没讲苏惟眇的原话。
“她真心对你好,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往错路上走,而不劝劝她?”江大嫂急了,她现在是把苏惟眇当做自家妹子看待。
“现在说这些没用的。”江瑜倒觉得未必是条错路,至少在她看来,赵大人对惟眇是有情的。
后来江大嫂登门时,看到苏惟眇自己小日子过的挺好的,没有憔悴不堪,也没有伤心抹眼泪,反倒更随性了些。
她也就不提那话了,心里慢慢将这事忘了。
“这日子该近了吧。”江大嫂瞧着江瑜圆溜溜的肚子。
“是呢。”江瑜点头。
“那你就少出门了,虽然说是出门坐马车,可万一要是在外面发作了,如何了得?”江大嫂有些担忧。
“我刚刚才和嫂子说了呢,从明儿起,我替她出门,她就好好在家养胎。”一旁的苏惟眇狂点头。
“是吗?那就麻烦惟眇啦。”江大嫂笑起来,宽心不少。
机器织布局的事情,苏惟眇不算陌生,就算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去过,江瑜也是将生意讲给她听了的,有时候还丢给她几层账本看看。
“说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苏惟眇浑不在意的摇手。
“稳婆呢?找人去看了,近些日子都不会出远门?”江大嫂事事都要操心的。
“看了的,过些日子就会请人住进来。”江瑜回答。
“还要请人住进来?”江大嫂有些吃惊,“也是,这样稳妥些。”
“这也是惟眇建议的。”江瑜笑。
“哦?惟眇真是厉害啊!”江大嫂叹道,没生过孩子的苏大小姐竟然还懂这些门道。
“哪里哪里。”苏惟眇谦虚。
几人喝茶吃瓜,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忽听得外面吵闹起来,知春和桃英赶紧起身出去看情况了。
不多时,知春撩开帘子进来焦急地说:
“小姐,不好了!少爷打人给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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