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纸鸢拿着衣裳包裹往季明烨所在的破庙走去。
林纸鸢在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极其不情愿的停留在了一间疑似破庙的建筑面前。
林纸鸢看着眼前的建筑,满脑子疑惑:“房顶都塌成这样了,跟个山水洞似得,到底是怎么住人的?”
破庙本就破败,又被那捕快胡乱烧了一通,越发不成样子,林纸鸢东翻翻,西找找,愣是连个进去的洞都没找着。
林纸鸢只得在外呼喊季明烨的名字。
没一会,破庙的房顶上探出一个脑袋来,头上戴着百衲衣的风帽,满脸污秽,看不清楚真容,这副尊荣除了季明烨还能有谁?
日上竿头,他似乎是还没睡醒,挠了挠鸡窝似得头发问道:“什么事啊。”
林纸鸢把包袱往外一递:“给你送两身衣裳。”
季明烨闻言,登时扒着房顶往下一跳,接过包袱笑道:“现在娶老婆都这待遇吗?还没过门就送东送西的。”
林纸鸢脸微微有些红,但想着自己以后是要当家做主的人,勉强稳住气场道:“你且试试看,合不合身。”
季明烨转头就要上房:“总比我这身破烂好,谢了。”
林纸鸢看他要走,忙上去拽他,结果季明烨力道太大,被她这么一拽,俩人都失去了平衡,摔做一堆。
林纸鸢被季明烨整个的压在身上,乱了手脚,连忙死推活推把他推起来:“讨饭还吃得这样壮,你也算有本事了。”
两人好不容易坐起来,四目相对,林纸鸢便看到了一双极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阿谀卑贱,反而有几分傲气和不羁,这哪是乞丐能拥有的眼睛。
林纸鸢忽的看呆了,直到那双眼睛的主人问她还有什么事,她才回过神来。
林纸鸢满低了头,佯装生气道:“拿了东西就要走,你不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季明烨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这好说,你直接进去不就行了,不过我可提醒你,看了可别哭。”
林纸鸢看他又要上房,想着大概塌陷的房顶就是进去的门了,忙去搬了几块小砖头,垫在脚下,想要跟着他爬上去。
季明烨转头一看,就见林纸鸢扒拉着摇摇欲坠的砖瓦,爬得浑身是劲儿,忙过去扶稳了她。
“我看你长得娇娇弱弱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莽呢?这砖瓦哪里撑得住人,快下去吧。”
林纸鸢只好原路返回,她站在庙前,问道:“门都塌了,我不上房,怎么进去呢?”
季明烨一边笑一边从房顶上钻了进去:“你放心,等会我就扒一个门出来给你。”
果不其然,季明烨在里面一阵捣鼓,居然生生打破一面矮墙,真的开辟了一扇“门”出来。
季明烨在“门”那边笑的灿烂:“进来吧!”
林纸鸢压了压惊,对即将看到的情景做了一番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即便如此,她进“门”之后,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根本,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比起季明烨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更好奇季明烨为什么还没有被房顶上掉下来的砖头砸死。
还没等她开口,季明烨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我都在这儿住了一年多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搬。”
林纸鸢满脸问号的看着季明烨,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产生感情啊?
这几堵破墙?塌了一半的破房顶?还是后院里的那几颗光秃秃的桂花树?
树旁还有个大坑,林纸鸢一眼扫过去,立刻收回了眼光,她已然在一眼之间明白了那个大坑的作用。
这个大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住人的,林纸鸢细细的找了找,终于在后院找到了一间小小的土地庙,里头放着几张凳子,一个饭碗,原本放土地爷的炕台上搭着一床乱七八糟的被褥。
找到土地庙后,林纸鸢明显松了口气,立马盖房是无论如何来不及的,她只求嫁过来后能先有个容身的地方。
季明烨开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林纸鸢松了口气并开始坐在炕床上给他理被子的时候,他倒是明显不淡定了。
季明烨疑惑的看着她:“你要求还真不高,合着你是真想嫁给我啊?”
林纸鸢拿出婚书扬了扬:“婚书都签了,怎么做得假。”
季明烨上下对她一打量:“虽然我不介意讨两个人的饭,但你也看到了,我条件也就这样,你真能吃这样的苦?”
林纸鸢心说,这样的苦算什么,上辈子再苦的日子我也熬过去了。
林纸鸢理好了被褥,正色道:“今天我来除了送衣服,还有几句话想问你。”
季明烨抱着胳膊,透露出几分防备:“属鸡的,娘死了,家散了,一路混日子过来的,以后也没有什么打算。”
这几句话几乎将林纸鸢的问题全数堵死,但对于林纸鸢来说,这已经够了。
林纸鸢点了点头,回到:“我要问的也就是这些了,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要你不沾染恶习就好。”
季明烨细细观察着林纸鸢的神情,眼见对方的满足并不是装出来的,他疑心愈重,开口说道:“我也有话想问你。”
“我属龙的,家中还有... ...”
“谁要问这个,”季明烨突然逼近,紧盯着林纸鸢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想嫁给我?”
为什么?
林纸鸢感受到了季明烨扑面而来的侵略性,有些不适的缩了缩颈子。
可她要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前世季明烨对她有恩,重生之后她便决定以身相许吧?
前世,林纸鸢困在苟宅整整两年,正是万念俱灰之际,季明烨居然来救了她。
当时的林纸鸢躺在柴房里,寒冬腊月只穿着一身单衣,正极力躲在柴堆中御寒,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没有一处好皮肉,季明烨目不斜视,脱下身上的百衲衣将她包裹起来,林纸鸢这才看清,百衲衣下原是一副高大精壮的好身板。
林纸鸢腿上有伤,难以行走,季明烨轻轻巧巧的就将她背了起来,就这么一路□□出了苟宅,又将她安置在一处山洞中,日日送来饭食,嘘寒问暖,悉心照顾,除此之外,秋毫无犯。
前世季明烨愧疚的话还清晰的印在林纸鸢的脑子里:“你进苟家的那天我就应该救你出来,可我手下的混小子告诉我你自愿跟了苟举人,我便没有多想,直到你奶奶重病,我见你没回来,才意识到出了事...我应当早些救你...毕竟我刚到林家镇时,是你救了我。”
正是因为她知道季明烨懂得感恩,所以她才敢在祠堂中闹嫁,所以她才愿意嫁给他。
可这些缘由林纸鸢都不能说。
林纸鸢避开季明烨锋利的眼光,勉强解释道:“亡母对我家教甚严,我不可能去做妾,我父亲让我在苟举人和乞丐中间选,我只有选你了。”
林纸鸢说罢便慌乱起身:“衣服我送到了,话我也问完了,我该走了。”
林纸鸢走出破庙,还在思索着刚刚和季明烨的对话。
季明烨刚刚近乎逼问的语气让她十分不适,季明烨眼中闪过的那一抹警惕更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乞丐在警惕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骗吗?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林纸鸢甩开这个念头,向林家镇上走去。
林纸鸢刚走,一个孩子就从房顶上翻了下来,正是那天在祠堂胡扯吴氏有奸|情的流浪儿。
季明烨冷着脸看着林纸鸢离去的背影,问道:“八目,你相信她说的理由吗?”
八目撇着嘴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信。”
季明烨十指轻轻点了点:“说说看,为什么不信。”
八目说道:“那天我在林家祠堂看得真真的,林大姑娘一开始又哭又闹,明明是半点主见也没有的样子,怎么可能撞了墙之后脑袋反而灵光了起来,有胆色又有决断,想到借父亲的气话来做文章,又想到借着祠堂众人试压,逼迫林全安答应这门婚事,这分明就是预谋已久的样子嘛。”
季明烨提示:“继续。”
八目继续说道:“反过来说,如果她早就想好了要嫁给你,直接演后半场就够了,去撞墙干什么,我可是听到她那爹娘丝毫没有心软,反而商量着要趁她昏迷,直接把她送到苟宅去,所以她撞墙根本就没有意义,这不是在使苦肉计是什么?”
季明烨点点了头:“还有没有想法?”
八目连续接收到鼓励,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心里话一不留神就出了口:“而且她爹是让她嫁乞丐,又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我当时也在祠堂啊。虽然我年纪不大,但也就比林大姑娘小一岁,而且我白白嫩嫩,清清秀秀的,两相对比,她怎么可能看上乌七八糟,臭气熏天的你... ...”
八目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接收了一个爆栗:“诶哟喂,公子,你怎么比不过就打人啊。”
季明烨不理他,慢慢说道:“你的意思是,她是那府里的人?”
八目点头如捣蒜:“不用查,错不了,准是他们出的奇招,要在你身边安插人手,公子,你可千万不能中这美人计!”
季明烨面色冷凝如霜,沉思了半晌,对八目吩咐道:“先不要下定论,你去找叶师父,让他帮忙查一查,林家、林大姑娘到底是不是那府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