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片迷蒙,凉风席卷,林梢青叶随风摇曳飘零,陈小川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目光哀戚的望着玄机上人的练功房,一动不动。
但凡路径此地的弟子,目光望着陈小川,皆是摇头叹息。想他堂堂云岚之巅宗主,当着数千弟子的面跪在广场之上,与普通弟子并无异同,他跪在此地已有三个时辰,膝下定是酸疼无比。
练功房中,玄机上人盘坐于软垫之上,桃夭长老与雷震岳二人为其运功疗伤,郑秋兰与苏清宁二人矗立门口,目光担忧。
“轰隆!”
窗外轰然传来一阵雷鸣,银色电光映入房中,郑秋兰身子猛地一激灵,望了眼苏清宁,低声道:“苏师姐,我看外面似要下雨,小川......”
苏清宁早已是哭肿了双眼,脸上的泪渍还未干,心中悲痛,但还是摇了摇头,“他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若无掌教真人之令,他绝不会进入房中。”
郑秋兰闻言,目光不禁暗淡,轻叹一声,亦未传他进来。
一道道闪电,张牙舞爪的划过天幕,墨云涌动,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啪啪掉落,一息之间暴雨滂沱而下。
四周众弟子纷忙朝殿宇奔去,转眼便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天地迷蒙,雨水从其头顶流下,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双眸紧盯着玄机上人的练功房,透过窗户,隐隐看到朦胧的烛光,却不知掌教身体如何。
雨水拍打着他的身躯,眼睛几难睁开,雨水流入眼眶,有些涩痛。
这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若非是他,竹风长老也不会陨落,自己虽然摆脱了被罗生堂掌控的命运,但代价,却是以命换命。
又是过了一个时辰,模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修长身影,陈小川努力睁开眼睛,抬头向上望去,见那少年唇红齿白,眼眸水灵,一手撑着油布花伞,缓缓朝其走来。
雨水流过,视线清晰,这才看清那少年容貌,看着他的眼神,似有几分相识。
“你是.....”
为自己撑伞的那少年微微一笑,脆声道:“十师弟,如今你名震天下,就连你九师兄都不记得了。”
陈小川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透着一股疑惑,修行之人崇尚九九归真,自己乃是师傅最后一位弟子,他又是.......
忽然,陈小川双眸猛然一胀,惊讶道:“你是肉团子?”
那少年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十年不见,竟也与陈小川一般高,“十师弟,此番回阁,你究竟所为何事?师傅陨落,你迟迟不敢见我们,今日你回来,定是有要事。”
陈小川惊讶的望着他,没想到他竟能猜到自己的心思,目光不禁打量他一番,他不过十六七,修为却是到了金丹初期,如此天赋,将来更胜雷师兄。
“师傅因我而死,我心中自责,不敢见你们。但师傅心念故里,早晚都要魂归于此,若因我的自责,而使师傅迟迟不能安心,实属不孝,我犹豫颇久,这才下定决心返回。”
然而肉团子闻言,却是摇头一笑,“不对,你在骗我,当年我虽年幼,但却知你是情感极其细腻之人,将一切都藏在心底,不敢挖出来让人知晓。你办事虽然果决,但处理起感情一事,却犹豫不决。而且你修炼了霸道丹术,更不敢回碧海阁,无颜面对同门师长。你尚未处理完这些事,便即刻赶回,所以,你一定是有要事。”
听着他有条不紊的说出这一切,陈小川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只知他小时候会察言观色顽皮不已,却不想如今竟有了这般心智。
望着陈小川的目光,他似乎还有犹豫,肉团子再道:“若是小事,你可潜入阁中偷偷搞定,如今现身碧海阁,怕是这件事与掌教有关。这些年来雷师兄料理碧海阁,我一直跟在掌教身边,兴许我能够帮你。如今碧海阁实力大减,倒不如安心静养恢复,你云岚之巅高手如云,亦可扭转天下局势。”
他虽年轻,但却将一切看得极其透彻,陈小川心中对他莫名信任,略作挣扎,便是沉声道:“你可知当初无崖子留给师傅的那封信现在何处?”
果然如自己所料,陈小川所求是与玄机上人有关,肉团子凝望着他的双眸,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在何处!”
偏殿之中,盘膝而坐的张继宗豁然睁开双眼,心中惊骇。雷震岳等人在为掌教疗伤,气息遍布殿宇四周,他趁机神识覆盖陈小川,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陈小川身在碧海阁,也并未有太多的戒心。
张继宗没想到,自己尚不知这封信在何处,蒙青宇竟然知晓。他常年侍奉在掌教身畔,看来他身上,有着碧海阁诸多秘密。
一手挽住青宇手臂,陈小川缓缓站起身子,但长久的跪地,已经让他膝盖跪出伤痕,与衣衫粘在一起。
双腿微微发颤,缓息片刻,目光望了眼玄机上人的练功房,便是跟着青宇前去。方才听青宇所说,这封信似乎格外重要,恐掌教苏醒之后不愿给自己,倒不如先趁机取出,事后再向掌教请罪。
滂沱的大雨中,二人搀扶前行,张继宗所在偏殿,缓缓打开房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远处二人模糊的身影,这封信事关罗生堂少主,自己必须要看一看这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紧跟着青宇,陈小川朝一座宅院走去,但在望见院中之景时,眼中有些诧异,“肉团子,这不是.....师傅在浮岛上的宅子吗,怎会出现在崂山之上?”
青宇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伤怀道:“当初罗生堂攻入碧海阁,破坏了浮岛阵法,三十三层浮岛支离破碎,如天坠陨石一般,砸落崂山,经过十年修养,崂山才恢复原来之貌。残存的岛屿,桃夭长老设法将其建筑移至崂山,竹风长老的院落便是留了下来。掌教挂念故友,遂将其封存起来,时常独自睹物思人。”
陈小川听着,心中不禁更加悲痛,师傅与掌教真人情同手足,这十年来,定独自伤怀长久。
远处紧随而来的张继宗,躲在石墙之后,望着眼前之景,心中诧异道:“原来掌教留下竹风长老的院落,借口睹物思人,实则将阁中重要之物藏匿于此!”
他心中冷声一笑,兴许除了那封信,还有其他不少的东西。
陈小川走至房门之前,望着掉了漆的门框,心伤不已,双掌轻轻触碰门扉,缓缓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