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酒楼里根本没什么人,这小镇子也完全算不上繁华,倪牧歌能找到卫然,绝不是偶然。
她是有备而来的。
卫然叹了口气:“喝酒误事啊……”
其实不关酒的事,以他的酒量,离醉还早得很,主要还是心神恍惚。
倪牧歌笑眯眯的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还是安婷婷帮了我。”
可以想象,这把剧毒的匕首肯定是能伤到观星境的。
为了缓解这种致命的气氛,卫然开玩笑道:“不要用这种硬硬的东西顶着我,我更喜欢你用软软的东西盯着我。”
“如你所愿。”倪牧歌挨得更近,竟然真的用左侧那团柔软顶着卫然,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在亲密的互动。
然而那柄剧毒的匕首,可没有离开过分毫。
不过是开一句玩笑的时间,卫然迅速冷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给倪牧歌倒酒。
倪牧歌道:“别想那些没用的,连店小二都回老家了,只剩掌柜的一家人在一楼,而我们在三楼,就算掌柜的上来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用吗?难道你指望掌柜的把光头强叫过来救你?”
卫然苦笑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聊光头强了,煞风景。”
“那你想聊什么?”倪牧歌笑眯眯的问道。
她占尽上风,牢牢的掌控着主动权,所以心情很好。
卫然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不如聊一聊你究竟姓什么吧?”
“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姓倪。”倪牧歌右手拿着酒杯,眼神有些闪烁。
卫然似笑非笑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姓敖呢?”
倪牧歌的手抖了一下,酒杯里的酒水泼洒出来。
卫然对自己拥有清醒的认知,他的外貌和魅力还没有达到让女人一见就神魂颠倒的地步。
和他关系最好的三个女人——卿瓶、姜竹喧、扶星辰,起初对他都没有很大的好感,都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了他有趣的灵魂,才逐渐倾心于他的。
唯独倪牧歌,第一次见到卫然,就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带着目的的接近,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卫然发现倪牧歌不是这样。
倪牧歌真的是本能的想要靠近卫然。
我身上有什么气息很吸引她吗?
卫然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在水木客栈刺杀韩天德之后,他发现了不对劲。
寻脉者不可能那么傻,靠地底下的那一剑就能杀死韩天德吗?然后就没有了任何后手?
如果寻脉者真的那么愚蠢的话,那是没有资格在幽州这个大棋盘上边下棋的。
可以推测的是,寻脉者十有八九留有后手。只不过当时时间紧迫,卫然来不及多想,事后一琢磨,觉得是自己画蛇添足了。
即使自己不杀韩天德,寻脉者应该也有办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的。
不过如果能重来,卫然还是会选择杀韩天德,因为他不敢拿守脉人的安危冒这个险。
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寻脉者身上?不稳当,丧失了主动权。那不是卫然的做法。
现在的问题是,当初是谁暗中跟着卫然上了楼,看到卫然动手之后又默默的下来了呢?
据白骨头陀的说法,一共有7个人上了楼,寻脉者的后手就在除开卫然的6个人之中。
这个人在确定韩天德已死之后,立刻向外边的寻脉者刺客发出信号——任务已达成,不必再多承担损伤。
然后寻脉者刺客们就全部撤退了。
这个发信号的人就是倪牧歌。
倪牧歌假装组织赤魔门的人发起反击,实则在通知寻脉者。
所以她一说话之后,寻脉者就全走了。
最后白骨头陀想要扣押卫然的时候,她甚至还帮卫然说话。
于是卫然怀疑倪牧歌其实是个寻脉者。
如果这个怀疑是真,那么倪牧歌亲近卫然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寻脉者来自哪些门派?
玉京剑派,齐云宗,龙神宫。
而卫然曾经浴龙血,这种气味人类几乎闻不到,但是龙女不同!
倪牧歌接近卫然,不是因为卫然长得俊俏有魅力,而是被卫然身上的龙王之血的气味所吸引。
所以卫然猜测倪牧歌其实姓敖。
不过这个猜测毫无根据,卫然一直没有机会去查证,眼下被剧毒匕首抵着腰,情急之下讹了倪牧歌一句。
从反应来看,应该是讹对了!
既然玄星阁的卫然可以卧底囚雷谷,那么龙神宫的倪牧歌为什么就不能卧底赤魔门呢?
现在的问题是,倪牧歌知道了卫然的真实身份,卫然也知道了倪牧歌的真实身份。
倪牧歌没法公布这个真相,她有太多东西无法解释,如果为了掀翻卫然而把自己搭进去,那太划不来了。
那不是她卧底囚雷谷的目的。
所以她私下来找卫然。
卫然心念电转,一瞬间就把来龙去脉全部捋清了——既然如此的话,倪牧歌其实不是来杀我的,她之所以拿剧毒的匕首顶着我,不过是想在对话中占据主动位置,想从我这儿获得更多情报。
或者仅仅是吓唬吓唬我……
然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这些把戏都没用了。
卫然笑了笑:“慌什么?大过年的,把酒都洒出来了。”说罢拿起酒壶,又把倪牧歌的酒杯斟满了。
倪牧歌犹豫了一下,拿起酒杯跟卫然干了一杯,才道:“你猜对了,我确实是个龙女,只不过我跟母亲姓,确实姓倪。”
卫然大概明白了,龙族作为强大的物种,繁殖力低下,所以龙王必须四处播种,倪牧歌应该是龙王的私生女。
光头强说倪牧歌是个放荡女子,跟好几个男人睡过觉,这有可能是真的,龙女想要怀孕太难了,也需要不停的播种,或者说被播种。
卫然欲言又止。
倪牧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杀敖光有你的份,但我不恨你,反而感激你,我做梦都想杀敖光,只不过由于龙族禁止同族相残的诅咒,我没法下手,反倒是多亏了你。”
卫然心道:我还没想到那儿去呢,我先想的是播种的事儿,不过你提前说出来了倒也好。
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尽失,倪牧歌顿时就没有了闲聊的兴致,只是埋头喝酒。
卫然又一杯酒下肚,隐隐觉得不对劲,忽然一阵头昏眼花,栽倒在桌子上。
昏迷之前最后一幕,是倪牧歌咯咯笑着,凑近他耳边说:“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