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老龙王奔去。
他单膝跪在老龙王身前,张皇失措地伸出双手,兜着老龙王嘴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为父羽化之日临近,很快便要身归混沌。你可以留着他的性命,但你必须答应为父,凡是皆要以大局为重,绝对不能让魔龙一族的利益受到一丝一毫的侵害。”老龙王喘息声尤为粗重,他原本散发着淡淡光泽的龙鳞次第黯淡。
老龙王话音刚落,便随着轻飏的尘土,化作万道烟尘。
叶修紫眸微凝,跪于莽莽荒原之上,朝着直耸穹顶的擎天柱磕了三个响头。
想不到,叶修还有如此重情义的一面。
我藏于叶修身后的草垛中,屏息凝神看了大半日好戏,倒也不觉得累。
然,待龙王身归混沌,我再无戏可看,顿觉双腿发麻,背脊发痒,浑身不自在。
我不动声色地挠着后背,手肘不小心擦过身后草垛,发出细微响声。
“谁?”叶修猛然转身,紫眸异常凌厉,定定地盯着藏于草垛中的我。
仓皇间,我原想拔腿就跑,无奈双腿发麻跑不快,刚一起身就被叶修擒住了胳膊。
“擅闯卷宗者,死!”叶修头顶黑气化作一尾怒龙,眨眼间缠上了我的脖颈,将我勒得半死。
“你若是再不放开,小心我屠了魔龙一族。”我双手紧攥着由怒龙虚体,猛一用力,便将其拦腰扯断。
叶修看清了我的真容,面露惧意,化作一道紫烟遁逃而去。
想不到,现在的我,竟有让人闻风丧胆之威!
叶修遁逃之后,我颇为得意地在他的卷宗中一日千里,畅通无阻,不消半日功夫,便破卷而出。
鱼承影见我空手而出,继而又失落地坐在藏经阁门槛上,“卷宗里头也无祁大哥的踪迹吗?”
我摇了摇头,“卷宗里虽寻不得祁汜踪迹,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我终于弄清了叶修和祁汜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鱼承影好奇地询问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虽厌恶叶修,但也不愿揭人痛处,只含糊其辞地提了一嘴。
鱼承影焦灼万分,“什么花啊水的,我粗鄙得很,听不懂。我就想知道,祁大哥现在如何了。”
“放心吧。叶修料定我不会对祁汜下手,这才下定决心劫掠祁汜,将他当成自己的护身符,仅此而已。”我笃定说道。
得知叶修对祁汜的心意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何叶修如此憎恨我。想来,祁汜也是个不省事的,自己惹了桃花债,却叫无辜的我莫名其妙地被人嫉恨上。
“北璃王,魔龙当真不会伤害祁大哥吗?”鱼承影委实不放心,孜孜不倦地询问着我,一遍又一遍。
“不会。魔龙即便屠了赤海妖族,也不会伤祁汜分毫。”我如是说道,突然间又忆起叶修身上那股浅淡的鱼腥味。
按理说,叶修极有可能是鱼菡烟失散多年的私生子。但湮灵魔龙卷宗中,叶修生父明明是尾魔龙,和鱼菡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鱼菡烟既不是叶修生父,为何对叶修那般纵容?他不仅容叶修在赤海王宫中兴风作浪,甚至为了叶修将自己捧在手心疼宠的闺女囚禁在云霞洞中。
这未免也太古怪了。
我稍显疲倦地看向在我面前来回踱步的鱼承影,正想询问她鱼菡烟的前尘往事,却被她晃得头晕目眩。
半日前,“返璞归真”的容忌亦如鱼承影这般,在我面前不知疲倦地晃了整整一个时辰。
因而,眼下我见鱼承影身影绰绰没个消停,脑壳突突地疼,略显暴躁地说道,“鱼承影,能不能别晃了?”
鱼承影稍稍停住脚步,双手紧攥着另一卷卷宗,唯唯诺诺道,“北璃王有所不知,我原身乃承影剑灵。剑灵一旦认主,脑子里除了主子就再容不得他物。如今,祁大哥落难,我满脑子都是他身负重伤的模样,挥之不去。”
“你手中攥的,可是鱼菡烟的卷宗?”我淡淡地瞟了一眼鱼承影手中的破旧卷宗,无意间瞥向卷宗竹笺上的隽秀小字“赤海妖王传”。
鱼承影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卷宗,这才回过神来,“正是老爹的卷宗。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过。”
“何事?”
“方才,你只身闯入湮灵魔龙卷宗之后,东临王便匆匆赶来。他问我你去了何处,我指着掉落在地的湮灵魔龙卷宗,同他说你入了卷宗。东临王闻言,二话不说亦闪身入了卷宗。但奇怪的是,我手指的方向明明是湮灵魔龙卷宗,可眨眼间,东临王入的卷宗却变成了老爹的卷宗。”
竟还有这等事?
我接过鱼承影手中的赤海妖王卷宗,心口犯堵,眼皮直跳。照理说,凭容忌的能力,早该破卷而出,不应该在卷宗里头停留这么久。
盯着赤海妖王卷宗看了片刻,我索性纵身入了卷宗,亲自去寻他。
刚入卷宗,我便觉鱼菡烟卷宗中的场景与叶修卷宗中的场景高度紊合。
非灰即白的莽莽荒原上,凌空悬浮着直耸穹顶的擎天柱。
柱上是犹如浮雕般岿然不动的老龙王,而柱下,站着一身着鱼骨短裙的赤海女妖。
赤海女妖姿容艳丽,举手投足间万千风情流泻。
稍稍靠近了些许,她身上呛鼻的脂粉味,便随着邪风,不偏不倚地萦绕在我鼻尖。
这气味,怎么跟鱼菡烟身上的味道那么像?
鱼菡烟,老龙王,叶修......
难道,鱼菡烟并非叶修生父,而是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