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汜语落,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愣在原地进退为难,尤为尴尬。
“出去。”容忌略略抬手,朝着祁汜腰腹处接连挥出几道掌风。
祁汜后仰着身体,险险避开容忌杀气凛然的掌风,刀锋般冷漠的眼神中怒气涌动。
容忌见状,单手放下榻边纱帐,起身朝祁汜走去。
他素色衣摆在暗流涌动的寝宫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每走一步,他周身的气势便更强一分。
我惊乍从榻上坐起,怔怔地盯着容忌周身澎湃的黑气,才觉他与灵血石完全相融之后,连神力都带着一股邪气。
祁汜立于气流涌动的寝宫中,墨发狂舞,微微上扬的唇角噙着些许笑意,“歌儿的寝宫,你有何资格驱赶朕?”
“本王不希望她再有任何闪失。”容忌冷言,掌心中升腾着的黑气肆意吞噬着周遭涌动的气流,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祁汜所设结界。
“东临王,论起伤人的手段,谁能与你抗衡?歌儿心软,但你所做的事,朕一一替她记着。你可记得她为你掉过多少次泪?你可记得她为你吃过多少苦?”祁汜显然不是容忌的对手,随着容忌的迫近,他抵挡地愈发吃力,七窍渗血,气息全乱。
许是浮生一梦触了容忌逆鳞,容忌这回怕是动了真格。我光是立于容忌身后,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不过眼下的我乾坤之力强盛至极,无需费力就能抵挡住容忌这非同寻常的无我境神力的侵蚀。
“伤害歌儿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容忌眯了眯狭长的眼眸,眼中寒光一凛,又一道凝萃了七成神力的掌风朝祁汜丹田处袭去。
容忌得了灵血石中冷夜的毕生神力,功力大涨,与重疾在身的祁汜不可同日而语。
匆忙间,祁汜单手挡于腹前,以指端玉扳指消融了大半掌风,使其锐利稍有削减。
然,容忌这回并不打算轻易放他离去,又迈进了一步,一脚踩在祁汜心口处,“只有你死了,歌儿才有可能原谅本王。”
祁汜被容忌死死掣肘在地,自嘲笑着,“朕放浪半生,失了先机实属活该。倘若你诚心待她,我早该放心离去。可你呢,轻而易举得到朕竭尽全力都得不到的女人,却丝毫不知珍惜。”
容忌许是被祁汜这番话彻底激怒,他掌心黑气毫不犹豫地朝着祁汜丹田处袭去,“本王犯下的错,本王会用一生去弥补。至于你对她造成的伤害,恐怕只有一死才能消弭。”
怔忪间,我看向卧在冰凉琉璃地砖上的祁汜,心中亦纠结万分。
若没有他散尽数万年修为将我从且舞的桎梏中救出,若没有他明里暗里的守护,可能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浮生一梦中的荒唐事,我确实恨他,但更恨自己。是我决定嫁给他在先,是我给了他无尽的希望,若说错,这所有的错处怕是全出在我一人身上。
“歌儿,好好保护自己。”祁汜偏头看向容忌身后的我,眸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有那么一瞬间,我委实担忧祁汜会死于容忌手下,因而即便知道容忌的底线在哪,我依旧出手替祁汜挡下了所有伤害。
祁汜错愕地看向我,面上不知是惊是喜,“歌儿,你舍不得朕死,对么?”
“走,别再让我看到你。”我如是说着,一手将他丢出了窗外。
身后,容忌气得连呼吸都变得冰凉。
我尚未转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为何救他?”容忌深吸了一口气,闷闷不乐道。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救他,也不想胡乱找个借口搪塞容忌,只好如实说道。
以容忌的性格,定会醋意大发,指不准又将我抛上榻发泄怒火。
因而,我已做好了准备,若他敢上前一步,我就以乾坤之力打烂他的翘臀。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只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地环住我的腰身,“歌儿,我知你心里没他,但见你挡在他身前,还是郁闷地想将他千刀万剐。我确实有点难过,好想歌儿将我搂在怀中哄哄我。”
我并未料到他会持续示弱,手心掌风早在他触及我腰身之时,反手朝他身后扇去。
待我听清他所言之际,掌风已经收不回来,他的翘臀怕是要被打废了。
我连连挣开他的禁锢,颇为尴尬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放走了祁汜而闷闷不乐,正打算对我大打出手,故而才,才攻击你的翘臀的......”
容忌脸色疼得发白,他咬着牙,尚未缓过劲,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我只觉自己的掌心火辣辣的,此刻尤为内疚。
不过,他既还能走动,问题应当不大。我如是安慰着自己,目送着他渐远的背影,心中负罪感稍有减轻。
我原以为,他会回驿馆冷静片刻,不成想“啪嗒”一声,他修长的手指往门闩上一按,将大门锁得死死的。
“你做什么?”近来,我尤为敏感。见他锁上了门扉,稍显惶恐地后退着。
容忌未料到我会如此恐慌,悄然又将门闩移至一旁,“歌儿的手劲儿越来越大,这一掌着实够呛。我自己无法上药,只能由你代劳了。”
“不。你自己若没法上药,找大夫啊!”我十分抗拒地摇了摇头,对于男人的身体毫无兴趣。
我就怕自己多看几眼,再忆起古战场中的事,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将他活活给阉了。
容忌沉眸,悄然转过身,示意我看向他染血的衣料,“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皮糙肉厚,出点血并不碍事,死不了。”
“.........”
我欲言又止,原本打算用治愈术替他疗伤,不过治愈术只对皮肉伤有奇效,他这翘臀是被我乾坤之力所伤,估计就连治愈术都难以治愈。
“歌儿,伤口疼痛难忍,你当真不管么?”容忌眨了眨眼,狭长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
我原想着勉为其难为他上一回药,但腹部一阵抽痛使得我再无心思理会他。
此时此刻,我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怀有身孕,因而腹部一旦有异样的感觉就会格外紧张。
“来人,找个担架将东临王抬回驿馆。”
我随口吩咐着屋外的随侍,命他们将容忌强行抬去驿馆,而后直挺挺地倒在榻上思忖着自己当如何是好。
若是当真怀了身孕,我总不能让腹中孩儿生下来就没了爹,这样对她们并不公平。
可我只要一和容忌单独相处,他稍有不快,我就怕古战场之事再度上演。
脑海中,黑盒子忍不住插话,“宿主,现在的你,兴许连东临王都不是你的对手。凰神凤主,乃万神之主。他若再敢胡来,你全然可以用拳头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的也是,我现在这双手,轻易就能打烂他的翘臀,完全不需要瞻前顾后。
思及此,我乍然起身,翻窗而出。
窗脚下,小乖和小野搂作一团,小野似乎在小声啜泣,看那样子应当不情愿被人搂着。
这小兔崽子,尚未及半人高,居然就将容忌的野蛮秉性学了个七八分,当真欠收拾!
我刚想将小乖拎起一顿痛打,才发觉事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容且哥哥,我该怎么办?父君要将我送去给赤海妖王做童养媳,听说赤海妖王又老又丑,我不想去。”小野躲在墙角,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怪可怜。
我心下纳闷,北弦月对小野宠爱有加,这会子怎么舍得将她送去给赤海妖王当童养媳?
“岳父大人当真如此言说?”小乖显然也十分困惑。
小野连连点头,“父君无意间得见赤海妖族的公主,一见倾心。赤海妖王不愿将公主许配给父君,父君便打算将我送给赤海妖族。娘亲知道此事之后,以泪洗面,却又不敢辩驳父君。”
北弦月竟连小野都不放过,委实过分。
他这副纵情声色的模样,早晚要吃亏。只是委屈了小野,摊上这样的爹。
“小野乖,有我在,谁都不能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小乖拍着心口,信誓旦旦地说着。
我原想亲自去一趟青丘说服白晶晶让小野在北璃王宫待上数日,不过小乖既如此笃定能保护好小野,我便懒得插手。
师父说过,小野有凤格。凤凰涅槃,浴血而生,这其中辛酸,我深有体会,只望小野能少受些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