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百里佚名”这个名儿触及到且舞的痛处,她眸光一凛,下重手狠掐了一把怀中浑身雪白的肉肉,使得肉肉连连惨叫,“欻”得一声蹿上了房梁,再不肯靠近且舞半步。
且舞赫然起身,朝着手持折扇,正从殿外信步走来的皇甫轩递了一个眼色,冷冷说道,“帝俊,这老不死就交给你了!”
皇甫轩并不买账,他走上高位,全然不顾半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叶修,紧挨在他边上,稳坐龙椅之上。
且舞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但仍挨近着皇甫轩,好生好气哄着他,“百里秋笙那个蠢货留下了水灵珠,使得好不容易向我们一边倾倒的舆论重新又偏向了且歌那个丧门星!我须得养精蓄锐,为万民再造一场梦,扭转舆论。因而,这个老不死,只能你代劳收拾了!”
皇甫轩闻言,终于松了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定然没有下次。”且舞媚眼如丝,侧目看向勃然大怒的父君,冷笑涟涟。
且舞眸光淬毒,面上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倘若叔父死了,堂妹会不会悲痛欲绝,一蹶不振?”
皇甫轩并未答话,他单手执扇,蝠鲼般从高位之上朝着父君俯冲而去。
“百里项渊,识相的,乖乖就范!”
父君站定,卷起层层水雾,双臂往前轻轻一推,惊涛骇浪助阵,振聋发聩。
狂浪凝聚成怒龙模样,张着血盆大口,朝皇甫轩心口奔袭而去。怒龙周身光鳞由水浪结成,龙尾所扫之处,琉璃地砖应声断裂。
须臾间,养心殿内乍现数道深渊。
皇甫轩见状,愈发兴奋。他以手中折扇挡去怒龙侵袭,闪身以毫无章法的鬼步绕至父君身前,重掌毫不留情地朝父君心口盖去。
我正欲出手助父君一臂之力,容忌已先我一步,悄然化解皇甫轩的掌风,替父君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隐患。
父君下意识地抬眸扫了一眼琉璃瓦顶,许是明晰了自己并非是皇甫轩的对手,故而不再同他纠缠,反倒朝着高位之上的且舞突袭而去。
“百里佚名,百里家的耻辱!”父君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半个身子已同怒龙融于一体,大有同且舞同归于尽之势。
皇甫轩见状,就此收了手。
他薄唇轻启,摊手作无奈状,漫不经心地说道,“可别说我没帮你!水神狂性大发,本王可不想与他针锋相对,没事惹得一身臊!”
且舞瞅着不断逼近的父君,眼里并无半分惧意。由此可见,如今的她,修为应当在父君之上。
“叔父急于送死,舞儿有什么法子呢?”且舞后退了半步,手中红绳铃铛当啷作响,震得整个大殿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安坐一隅的叶修猛然睁眼,他长臂一捞,将且舞紧紧护在怀中。
“你身为舞儿叔父,竟狠下心肠对她下了死手,该死!”叶修阴恻恻地说道,紫眸中戾气涌动。
我半蹲于琉璃瓦顶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身涌动着黑紫邪气的叶修,惊觉叶修实力暴涨,绝非平日里那副高不成低不就的模样。
容忌沉声说道,“叶修魔神之力毫不逊色于祁汜,父君决然不是对手。”
想不到,叶修竟如此擅于伪装!
又或许,他对且舞展露出的深情不寿,也只是伪装而已。
养心殿内,叶修左手紧握着紫幽魔弓,右边身躯已然化作邪魅狂狷的紫龙之身。
且舞瞳孔微缩,似是未料到叶修的魔神之力已修至破空境界,心下亦生出几分忌惮。
叶修执弓的左手突然发力,下一瞬便有数道箭羽朝着父君命门处袭去。
父君节节败退,在没有八荒活水的庇佑之下,再无法逆转颓势。
待他一脸后退数米之后,终是被叶修魔箭射中,砰然倒地,不省人事。
看着重伤不醒的父君孤零零倒在大殿之中,我的心亦狠狠揪了一下。若是他就此一睡不醒,我依旧不会原谅他对我造成的伤害,但却会因此难过抑郁,久久不得释怀。
“父君并未伤及心脉。”容忌审慎言之,而后示意我看向匆匆奔赴养心殿的玉妖娆。
玉妖娆怎的也来蹚这趟浑水?
我疑惑地盯着仪态万方,妖娆生姿而来的玉妖娆,忽而忆起早前盛传于坊间的流言。
数月前,诸多擅占卜者均算到皇甫轩会夺走容忌的一切。
现在看来,那些流言倒有几分可信。毕竟,皇甫轩确确实实同且舞一道,夺下东临,夺走了容忌花费百年心血所缔造的东临盛世。
不过,那时还有一个说法亦广为流传。
传闻,妖娆酒楼掌柜玉妖娆,天赋异能,会是掣肘皇甫轩的致命一击,亦会是扭转虚**大陆动荡局势最为关键的存在。
我虽不知玉妖娆同皇甫轩之间有何恩怨纠葛,但她敢在此刻一人擅闯东临王宫,想必她与皇甫轩之间,渊源匪浅。
“帝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玉妖娆尚未跨入养心殿,她清透婉转之声便早早地传入殿中。
且舞闻声,面露笑意,遂与叶修再度坐回龙椅之上,耳鬓厮磨,看样子尤为亲厚。
在此之前,且舞对叶修总是若即若离,甚至还有些轻贱不够强大的叶修。但自她见识到叶修非凡的实力之后,变脸倒是极快,这会子的谄媚样委实令人作呕。
再观皇甫轩,他面上带着些许疑惑,沉声质问着玉妖娆,“你叫我什么?”
玉妖娆朝他翩然而去,她双颊绯红,好似潋滟了一江春水,使得皇甫轩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不知不觉间,连气息都稍显紊乱。
“怎么,不记得臣妾了?”玉妖娆双臂缠上帝俊脖颈,一双狭长的眼眸带着摄魂勾魄的柔媚,将他的魂勾得死死的。
“臣妾?”皇甫轩困惑地看向玉妖娆,“怎么?见本王得势,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分一杯羹?”
玉妖娆眼眸中泛着浅浅的泪光,其间幽怨哀恸显而易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略带自嘲地说道,“石心帝俊,果真最为冷情!”
皇甫轩耐性耗尽,重重地将玉妖娆推至一旁,冷睨了她一眼,不悦说道,“本王心中,唯花芯一人。你何必自讨没趣?”
“你果真忘了!那臣妾就亲自替你回忆回忆吧!”
玉妖娆脸上现出一丝恍惚,趔趄后退了小半步,而后迎上皇甫轩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将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那年,你是杀伐果断的天帝,我只是你众多女人中可有可无的一个。你怕仇家报复,从不肯让任何女人为你生儿育女。可惜,那时我年幼无知,因为太过爱你,深思熟虑之下,终究还是瞒着你偷偷怀上你的骨肉。”
皇甫轩闻言,似是忆起了玉妖娆,震惊之余,连连后退,“你怎会在此处?”
玉妖娆并未答话,兀自说道,“可还记得,我满心欢喜地挺着显怀的孕肚去找你,你却搂着其他女人对我冷嘲热讽,并赐了我白绫一匹,要我自行了断?”
之前,我倒是入过皇甫轩的梦境,亦亲眼见过他如何凌虐那些仰慕他的女人。
但万万没想到,通透开朗的玉妖娆,竟也被皇甫轩伤得那么深!
皇甫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玉妖娆平坦的腹部,冷漠言之,“所以,你打算再为本王生个一儿半女?”
“帝俊,你以为我会那样傻?自那日我悲愤撞柱之后,对你,再无半分爱意,只剩仇恨!是你,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儿!是你,亲手毁了我的人生!你可知,我花了数万年时间,才将你彻底忘记?”
皇甫轩闻言,情绪骤然跌至谷底,他悄声说道,“我确实该死啊!不仅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还害得那么单纯美好的花芯替我受难!”
玉妖娆怔然,凄然惨笑,“原来,你不是不懂爱。你只是不爱我!”
皇甫轩对除却花芯之外的女人,向来没什么耐性。
他看厌了玉妖娆哀怨凄婉的模样,不耐烦地质问道,“玉妖娆,死缠烂打有意思么?”
“谁说我要死缠烂打,我要的,是你的命!”玉妖娆冷笑道,猛然欺身上前,将发中银簪刺入皇甫轩喉头之中。
世人不知,皇甫轩除却花芯,还有一“软肋”。此“软肋”正位于他喉头下方一寸之处。
当年,皇甫轩为平仙界战乱,英勇大战凶兽,一招不慎,脖颈差点被凶兽拧断。待他功成名就凯旋归来之际,终因失血过多晕死在玉妖娆怀中。
玉妖娆当机立断,封锁了他重伤的消息,彻夜陪在他身侧悉心照料。自此之后,帝俊脖颈处的伤便成了他与玉妖娆之间的秘密。
也唯有玉妖娆知悉,帝俊旧疾,依旧会在梅雨时节隐隐作痛。
因而,掣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拿捏着他的“软肋”,重拳出击,使得他再无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