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兄,好久不见!”
我朝白无常施施然一笑,对于故友,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欢喜。
白无常极有眼力劲地绕过了面色阴沉的容忌,欢脱地甩着手中的勾魂索,蹦跶至我身旁,“小娘子,听闻你去灵山走了一遭?”
我微微颔首,旋即反问着他,“怎么了?灵山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白无常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灵山佛门惨遭屠戮,惨不忍睹啊!”
“全死绝了么?”我饶有兴致地问道,若是天弋冷夜同归于尽,对于黎民苍生,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白无常晃了晃舌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并未死绝,有人看到堕佛天弋身着血色袈裟走出灵山了!据传,堕佛天弋欺师灭祖,手刃神君冷夜之后,将同门一并斩尽杀绝。不仅如此,方圆百里内,飞鸟走兽,均在同一时辰毙命。”
天弋当真杀了冷夜?
我知天弋飞升破空境界之后,实力倍增。但冷夜不是最擅长卜卦?怎么就没算准自己的命数!
又或许,他仅仅只是诈死,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
黑无常捋了捋短且细的舌头,磕磕巴巴地补充道,“几,几个时辰前,灵山被血海湮没。佛门圣地成,成了比十八层地狱还要瘆人的修罗场!古,古怪的是,天弋离开灵山之后,血水竟被一顽石所吸纳。”
“神君在哪?”容忌一改往常气定神闲的模样,难得显出一丝急迫,追问着黑白无常。
“我同黑兄前往灵山勾魂时,除却魂魄碎成渣滓的百余人,其余人的魂魄均被我等引入轮回之中,但独独不见神君冷夜的魂魄!由此看来,他应当是魂飞魄散了,不然他没理由会人间蒸发。”白无常努力回忆着,大如铜陵般的鱼眼因为惊惧,往外凸着,瞳孔中的惧色尤为明显。
神君是能够与圣君匹敌的存在,纵能力不及天弋,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入梦看看?”我偏头询问着容忌,指尖悄然捻了蛛网,企图从白无常的梦境之中寻到些蛛丝马迹。
“好。”
容忌素来不爱管闲事,但他这回并未阻止我,而是欣然接受了我的提议。
我回眸定定地望着他,触及他沉沉的眸光之后,我旋即收回了视线,不露声色地转过身子,先行一步跨入了白无常的梦境之中。
“容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走于前头,半是玩笑地问着他。
“歌儿何出此言?”容忌尤为谨慎,全然不像往常那样就事论事。这一回,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问题又抛给了我。
看来,从他嘴中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再逼问他,佯装嗔怒道,“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确实有!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老实交代,是不是被其他女人轻薄了?”
容忌下意识地轻嗅着自己的袖口,喃喃自语道,“为何我只闻得到你甜甜的味道?”
“不说实话?”
容忌无辜地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前几日,傲因揣着黑盒子前来找寻宿醉的我,我知黑盒子已修成女身,很及时地将她从枕下扔至窗外的溪涧中了!”
脑海中,黑盒子情绪尤为激烈。
她用力地翻合着盒盖,声音大到差点儿震破我的耳膜,“无情无义的臭男人!本大王还不乐意睡他呢!他以为他是谁啊?眼睛没傲因大,面皮儿也没傲因绿!谁稀罕偷窥他恬静的睡颜,健硕的体魄,流畅的身体线条!那天,本大王睡得正酣,并不知是何人将本大王摔至池中,害得本大王被水泡得掉了层漆!”
“没错,无情无义的臭男人!”我如是宽慰着暴跳如雷,“突突”顶着我头顶天灵盖的黑盒子。
容忌闻言,误以为我在同他说话,一把将我的脑袋按入怀中,“你再仔细闻闻,我怀中满是你的气息,一点也不臭......”
“什么时候开始,你竟学会用这些花言巧语文过饰非?”
“歌儿,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他身上淡淡的异味,是母皇的。他之所以不肯说,只是怕我难过罢了。
我一再逼问他,只想知道他打算如何对付天弋。但气人的是,他似乎并不想告诉我真相。
“歌儿,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一定能重归祥和,风调雨顺。到时候,你若愿意称王封侯,我就做你身后的男人。你若愿意浪迹天涯,我就陪你走遍四海八荒。”
“嗯。”我低低地应着,心中阴霾散尽。
眼前的黑暗终究会过去,黎明一定会如期而至的吧!
黑白无常见我和容忌突然搂成一团,也学着我们这般,紧紧依偎着。
白无常好奇地询问着我,“托小娘子的福,这还是我们兄弟二人头一回入梦。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问?”
“白兄不妨直说。”
“为何入梦后,要搂成一团?黑兄口气颇重,我怕是坚持不住了!”白无常将头撇至一旁,颇为嫌弃地闭着气。
闻言,我赶紧挣出容忌紧紧箍着我的双臂,一本正经地同白无常胡说八道,“可以了!入梦后之所以要搂作一团,是因为阴阳调和能避邪气。”
白无常胆小,一听梦中有邪气,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又缩回黑无常怀中。
拨开梦境迷雾,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跨过横陈一地的尸首,无头苍蝇一般不着边际地寻着有关冷夜的蛛丝马迹。
寻了大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白无常累得气喘吁吁,捋着冗长的舌头说道,“小娘子!我没骗你吧?神君定然是灰飞烟灭了!不然,怎么可能连一根毫毛都没剩下!”
当真灰飞烟灭了么?
冷夜卜卦丝毫不逊色于师父,他为何就没算准自己会栽在天弋手中?!
待我们行至灵山山顶,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拨开重重血色迷雾,原先被称为灵山最为洁净的佛坛莲池,已沦为一方血池。
一巨硕顽石宛若扎根在池中般,岿然不动。
若是我并未来过此处,定然会以为莲池之中本就突兀地立着一块顽石。
但我之前来时,池中明明没有这么块来历蹊跷的石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