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满世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就连烛照,也感知不到大师兄的气息。
我去过幽冥鬼界,想着也许是顾桓将大师兄藏匿起来。
但看到双目失明的顾桓,颓然坐在忘川河畔垂钓,这种想法就被打消了。他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定然不会再去牵扯红尘俗世里的是是非非。
离殇站在顾桓身侧,他似乎又长高了些。以前从未发觉,离殇看顾桓的眼神有什么奇怪之处,又或者是离殇掩饰得太好,从未泄露眼底的情绪。
而今,顾桓瞎了,离殇眼里的深情不自觉地流露。
我这才恍然大悟,任凭顾桓打骂都不忍离开的离殇,原来一直深爱着顾桓。
离开幽冥鬼界,我上了趟离山,将死僵的绿莺交给师父,“看我给五师兄找的肥料!”
师父不禁调侃着,“小七啊,你还真没辜负天煞孤星的命格啊!瞧瞧你边上的人,小五成了小草,小六成了黄土,好端端的小绿鸟又变成了肥料!”
我反唇相讥,“你这师父做得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大徒弟被六界通缉;二徒弟要遭百世轮回带着记忆投身帝王家,每一世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三徒弟四徒弟也十分不如意,现在都不知投身何处;五徒弟六徒弟就更不用说了。”
容忌从身后走来,捂着我的嘴,“歌儿,别气师父他老人家了。”
师父重重的点着头,首肯着容忌的做法,“就是就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气我,万一我再死了,你上哪儿找这么和蔼可亲的师父!”
我难得顺了容忌的意愿,不再顶撞师父。只想着,倘若母皇父君还健在,容忌肯定也能将他们哄得十分高兴。
白雪初融,他脸上的笑意浅淡。岁月流转,他却只如初见,美好地叫人不敢亵渎。
我一直在思虑,这个月十九,要不要嫁他。现下,我终于作好准备,他若不负我,我便生死相随。
翌日,他在南天门长跪不起,任谁去劝,都无功而返。
我被小卓架着回了幻境,未能一睹容忌下跪时的样子,心里虽有有几分遗憾,但小卓执拗起来,我竟无法说服他。
“姐姐再忍忍,大婚前你们不许见面。”
我嘟着嘴,闷闷不乐,“什么婚前见面不吉,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但我希望姐姐幸福。”小卓默默地将头靠在我肩头。
这是他头一回摆出弟弟的姿态冲我撒娇,我一动不动地坐直了身子,尽量显得自己高大些。
我一直觉得小卓太清冷了些,脸虽不至于像容忌那么臭,但也透着一股疏离。
而靠在我肩头上的小卓,发丝柔软,苍白的脸颊有了一丝红晕,终于显出一丝少年该有的朝气。
在小卓的坚持下,我硬是挺过七天,没偷偷溜上九重天看容忌。
据说,他在南天门跪了七天七夜。
清墨神采飞扬地同我描述着外界的传言,“圣女,你这回可威风了!”
“怎么讲?”我泡在浴池中,撩着花瓣,明天就是十九,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仙界都传遍了!冷面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幻境母夜叉!”
清霜赶忙呵斥着清墨,“怎么说话呢?殿下惧内是因为爱!”
清墨吐着舌头,噤了声。
想不到仙界的人这样误解我,像我这么端庄优雅的女子,怎么会是母夜叉!
清霜往浴池中倒着香蜜,“这香蜜是花颜醉送来的,说是彼岸花香。据传,六界里,没有男子能抵挡得住彼岸花蜜的香气。”
清墨听闻是花颜醉送来的,连忙向清霜讨要,“好姐姐,给我留些吧!都说六界中没有男子抵挡得住此香气,那我涂在身上,花颜醉会不会因此而动情?”
“不害臊的!”清霜听着清墨的臆想,一边笑话着她,一边还是将花蜜交由她手中。
若是清墨能凭着一瓶彼岸花蜜降伏花颜醉,那于她于他,都是一件好事。
浴池的水温温热,我舒服地昏昏欲睡。清辉突然端上一碗浓汤,光闻着味道,就觉得不是很好吃。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她。
清辉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我将魔王之前送来的牛鞭虎鞭等鞭一锅炖了,圣女趁热喝。”
我忙不迭躲一边去,不解地问道,“我喝这玩意儿干嘛?喝这么多也长不出巨鞭呀!”
“还未成婚前,你就动辄几日不能下床。这大婚之后,清辉觉得容殿不会有丝毫的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圣女如果还是这么弱的话,身体恐怕吃不消。”清辉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道理,接过清辉手中黑乎乎的乱鞭汤,捏着鼻子,灌入口中。
这味道,别提多恶心了!我苦着脸,差点没吐出来。
但一想到,这好歹是清辉亲手为我熬的,吐出来怕伤了她的心,只好强忍着不适,用池水不停地漱着口。
“圣女,鬼界巫女送来的桂花酿。要不要扔了?”清羽捧着一精致小盅走来。
她不是在忘川河中禁足,怎么还有这等闲功夫给我送酒?
我接过清羽手中的酒,凑在鼻尖闻了闻,似乎很香醇。
但我还是将小盅放置一边,询问着清羽,“她还说什么了?”
清羽支支吾吾道,“她说这是送圣女的出嫁礼,还说等她也过门了,希望圣女不要为难她。”
香雪怜还妄想着嫁给容忌么?
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容忌这些烂桃花何时才能消停!
“圣女,不如让咱幻境的护卫军去一遭鬼界,将巫女捉来,痛打一通?”清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妥。巫女毕竟救过殿下一命,倘若我们贸然前去,难免落人口舌,到时候圣女也要被安上妒妇的罪名。”清霜一边说着,一边替我将繁琐的嫁衣穿戴齐整。
清霜说了什么我并未听清楚,只低着头看着身上的嫁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若雪前来送嫁衣时,说这是容忌忆起我和他前世种种时,便开始准备的。原来,他从未生过我的气,即便我伤他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