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后汉军雪上加霜的是,城中的林仁肇率军掩杀而出。
虽然没有骑兵,但神武军是生力军,又得知了有援兵来救,正处于士气最高昂的时候,对上已经乱做一锅粥的后汉军,结果可想而知。
后汉军终于开始全面崩溃,无数人抛弃刀枪盾牌,扭头便跑。
李煜等人经历了这番刺激后,也是再也追不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批军队如潮水般退去。
林仁肇则指挥自己神武军紧追不舍,可惜双方都是步兵,追了一阵之后,林仁肇也就下令整顿退兵。
晚上在荒郊野外摸黑追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万一对方在乱军中收拢一小队人,打个措手不及的反击出来,己方就得不偿失了。
当他在战场一角看到一个满脸疲惫的少年,而周围身着雄武军衣甲之人竟然呼他为“大王”时。
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随即想起来,自己在江宁城中被赐宴时依稀见过这个少年。
当即跪倒,口称万死莫赎。
他是真的怕,如果因为救援自己的闽国投降将领,而折进去一个皇子,而且还是特别受圣人宠爱的那种,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林虎子可不敢想。
统兵大将就算是打了胜仗然而陷了皇子,不管古今中外,搁到谁身上都是要死人的。
李煜是过来人对此心知肚明,一看林虎子变成白虎子,连忙忍住暗笑,在旁人的搀扶下从石头上站起来。
今天的运动有点过量,大腿内侧的嫩皮应该是磨破了,而在高速的马背上要保持安全和平稳,只能靠大腿和屁股用力加紧马背,几个时辰下来,他觉得自己腰部以下已经不在属于自己,所幸小李因为被兜挡布包裹的严实,倒是一切正常。
但这样还是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每走一步都是火辣辣的痛,而且无法站稳,非得让旁人扶着,才能勉强维持。
李煜是真不想站起来,但对面的是林仁肇,可以将其看做为一个小号的边镐,也是李璟的亲信势力,所以礼数绝不能缺。
随即伸手要将林仁肇扶起来。
结果动作一大,忍不住又是“哎呦”一声。
这下倒是省力,林仁肇一听,也顾不得礼数,瞬间从地上弹了来,满脸紧张的问道:“大王,伤的可重!”
“大王是圣人爱子,自然得天佑,只是为了救神武军,和我等连夜奔袭一百多里……”林天朝说话没什么好气。
他也知道,这事情肯定没法怪林仁肇,但想想方才还是有点后怕,如果不是李煜还存着几颗手榴弹,按照柴荣在军中的威信,只要被他组织起反击来,己方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了。
遗憾的是,柴荣运气不错,加上下属忠心,竟然没死。
这让林天朝觉得颇为难受,仿佛一顿豪宴吃到最后,最肥的那块肉却掉到了地上……
林仁肇是投降过来的,也知道低调做人,加上看到林天朝一行人都是满身血污,知道这仗对他们而言也是九死一生,哪儿还会去计较说话态度。
知道李煜无恙后,林仁肇不顾自己大将军之尊,冲着李煜身后的骑兵们拱手致谢:“林某甲胄在身不能施全礼,此番若非诸位舍命相救,林某和这六千神武军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军人大多是粗豪汉子,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现在战局已定,林天朝检点人数,带来的一百八十骑,现在能站着的只有百把人,尤其是之前出去的三队人马都是死伤过半。
其中不少都是他朝夕相处的战友兄弟,他的心情怎么会好?
可林仁肇一番话说出来,他又不得不接,毕竟一方节度对他一个小小的虞候行礼,已经是了不得的优待了。
再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都是当兵吃粮的人,这条命就已经卖给节帅了,此刻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活着的人而言,这却是最大的好处与军工。
不到二百人夜袭一万五千人的大营,并且成功的搅乱了对方。
再城内的配合下一举破掉对方对孝感的围困。
林天朝估计,这么一闹腾,算是死伤和俘虏,柴荣手上起码要减员五千以上。
更要紧的是,营帐粮草损失无数,两厢叠加起来,这厢天威军的士气短时期内降到谷底。
而己方守城的兵员并未有实质性减少,加上投降的天威军经过甄别后,还能用作补充,己方兵力不降反升。
现在柴荣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攻不下孝感了。
算起来这仗不管是战术上还是战略上,南唐军都是大胜。
论功行赏的话,他们这队骑兵便是首当其冲。
想到这儿,林天朝面上堆笑道:“不敢,林节帅太客气了,都是大唐军兵,袍泽一体。说起来林节帅率军死守孤城才是令人赞赏。”
气氛瞬间变得好了起来,双方开始你来我往的进入相互吹嘘拍马阶段。
一方是雄武军的精锐,另一方则是名震天下的林虎子,双方倒相互吹捧起来倒也是都能找到抓手由头,你来我往捧逗俱是出色,毫无尴尬之感。
这时候南平国任命的孝感县令吴数也带着衙役出城拜码头。
到低是南平国的官儿,继承了高家人在认爹上的天赋,老远见到李煜等人就直接跪下,膝行上前。
若不是这野外的地面过于毛糙,李煜觉得吴县令很可能会当场表演五尺滑跪的高难度戏码。
南唐军对此瞠目结舌,甚至以为南平国是不是以谁跪的快而标准来任命官员的?
当吴数得知眼前少年乃是大唐六皇子后,面上的神情与林仁肇一摸一样。
李煜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和交代。
随后,林仁肇和吴数开始分工合作,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李煜和林天朝则径自入城休息。
吴数直接将李煜让进了自己的官邸。
此时已经是清晨,李煜随便吃了点东西,在丫鬟的服饰下除去全身铠甲。
一步一步挪到床前,人刚挨到床板,便觉得睡意袭来,脑袋一歪,便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晚饭时分才被林天朝叫醒。
吴数虽然名字看起来很没数,但做事着实有方寸,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管辖孝感这等大县。
晚上吴县令带着全城的富商,带着各色礼品金银要来拜谢客军。
南唐南平都是和平的商业国家。
是以二者比邻而居,边境线上非但没有剑拔弩张,而是跨境贸易搞得风生水起。
不少商人索性在两地都置了房产以方便买卖。
南平国对官员的考绩主要看每年缴纳的税赋和贸易繁荣程度。
这倒是让李煜觉得有点新鲜。
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林天朝和冯正德都建议他起码应该见见,毕竟这城是他玩了命才保下来的,自然要让人知道谁才是救世主!
孝感城的商人们和吴县令也是这个意思。
南平虽然立于四战之地,但却更倾向于南唐。
尤其是今天南唐军解了他们的围,而且林仁肇的神武军军纪也相当不错,买东西给钱!
想想要是后汉兵破城后,孝感会变成怎样?
虽然柴荣的名气比林仁肇响的多,但商人一个比一个精,名气那是假的,军纪好坏的核心便在于军饷是否给的足,就后汉那个困难的国家财政,要是天威军进城不抢那就怪了。
其次,这群人刚脱离了危险,便又想到了如何赚钱,他们中的几个大商人联袂拜访了县令,叽里咕噜一阵之后,吴数便答应带着他们去找李煜。
……
县衙华庭里,摆了好几桌酒席。
李煜一身青布文士袍,坐在主席的上首,神态轻松笑语晏晏。
吴县令带着孝感城大商人依次上前敬酒颂贺,场面热闹非凡。
这时候张祖德和冯正德也从武昌城赶来,有他俩帮衬,李煜也觉得轻松不少。
至于林天朝和林仁肇,自然也在席位上,他们的手下将领则分散在衙门其它地方宴饮。
酒过三巡后,二林便先告辞,他们要和自己弟兄呆在一起才觉得安心。
随后富商们谀词如潮说了半天,最后才臊眉耷眼的提出能不能在孝感县也设立一家德昌宫银行。
孝感不算小县,但离着更大的汉阳不远,日常买卖自然是不如后者来的兴旺。
而德昌宫银行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不但在南唐境内开了四家分号,就是江陵、泉州、汴梁、成都四家境外分号也陆续开张。
一时间商人们都以使用钱票为荣。
这些人孝感商人自然明白银行对一地商贸的巨大作用,于是便老着脸皮求李煜。
县令吴数则跳的最高,说的最多。
南平国任用官员对其的考核要点便在于每年的税赋和商业繁荣程度。
吴县尊日常公务之余便喜欢和商人们混在一起,一来能摸点钱财,二来也算是体察民情,时间久了却更像是奸商而不是父母官,他当然知道银行开过来,孝感超越汉阳便指日可待了。
对此,李煜自然是摇头。
碍于现在的道路体系,德昌宫银行能做到每个国家首都一家就已经不错了。
但也给了他们一些补偿,让其成为安定王在南平国的代理人,专营粉华,唇华。
随着天气转凉,唇华现在越发好卖起来,而李煜的饥渴营销也已经在全华夏闻名。
外地商人要想拿到现货,纯粹是看运气,当然如果是外国皇商,那倒是能有优待,一般中小商人却只能干瞪眼。
李煜喝的迷迷糊糊,便以不胜酒力而告辞。
回到卧房中便和衣而睡。
到了半夜因为口渴而醒来,他也懒得叫人,自己抹黑对着茶壶灌下半壶凉茶后舒服的打了嗝。
但睡意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索性提着茶壶做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坐了半响后,还是觉得毫无头绪。
便去敲张祖德和冯正德的房门来。
……
“所以,大王召集下属就是为了商议今后之事?”张祖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