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煜正背对着李璟和钟皇后坐在地上,听到李从善的“心里话”。
眼中闪过的已经是克制不住的寒光……
李从善神经被lsd侵蚀,但李煜下的药并不重,导致他神智并未全失。
忽然觉得这偏殿内仿佛如坟墓般寂静,也觉得有些不对来。
低下头要苦苦思索,却正好对上李煜眼神……
李煜和李从善其实长的颇为相似,都是方面阔口,浓眉大眼,而两人为了在双亲面前卖萌,往往都是努力睁大双眼,好显出几分天真来。
只是,李从善此刻再看李煜,只见这个熟悉的好脾气的甚至有些软弱的六哥,此刻双眼眯了起来,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之前他觉得李煜眼神没焦距,但此刻李从善恨不得李煜恢复到之前那种状态。
李煜嘴唇紧泯,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李从善知道这绝非出于恐惧。
不知怎的,他的目光竟然集中到李煜的左眼上。
重瞳异相。
两枚瞳孔仿佛能放出实质的光线直接烧灼在李从善的灵魂上,在其上刻下印记,以便追杀到天荒地老。
安定王身上散发出丝丝妖异之气。
李从善不知道什么叫做妖异之气,但本能驱使之下,背上的汗毛竟然都竖了起来,浑身上下汗出如浆。
如此一来,麦角菌的作用也减弱不少。
神智稍有恢复后,便扭头看父母,想去卖萌然后告个状就说六哥吓到自己了。
不管是不是有用,先把水搅浑再说。
这是钟谟告诫他的,有理的时候说理,有证据的时候说证据,没理又没证据的时候就反咬一口先然后浑水摸鱼。
“圣人!”李从善像往常那样甜甜的开口。
“啪”李璟气的一拍桌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痴心妄想。来人啊!”
“圣人息怒,圣人息怒,七郎如此大概是刚才晚膳时喝了半杯千日春之故,他年纪尚有,估计是此刻酒意上头所致。”
李煜听到这话,赶紧在地上一个转身,直接跪下说到。
此刻他心中已恨不得将李从善活活捏死,但表面上却还得装出纯爱之态。
也亏得前世白领的历练,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中虽然是恨极,但口中言辞依然谨慎。
反正这话不说白不说,李璟做下决定的事情不会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
见此,钟皇后眼中显出不少柔情来“圣人,圣人,煜儿说的是,从善不胜酒力,所以胡言乱语,还请圣人不要放在心上为是!”
“还不让御膳房赶紧做碗醒酒汤来!”钟皇后对着伺候的太监怒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太监被吓得浑身冒汗,赶紧一溜烟的奔出清宁宫。
“少来,我没有醉!”李从善不知怎的又开始进入作死状态。
“天下之大,凭什么我就得缩在这皇宫之内,李煜开个铺子,我问你要点股子都不成,你不就是怕我抢你秘方嘛,告诉你,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能知道!太宁那个妞儿早晚也是我的!”
李煜听了这话,顿时面色惨白,上去拉住李从善的袖子道:“七郎,七郎,莫要如此说话,方子的事情你我都是兄弟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可你从头到尾只说要干股啊!”
“假惺惺的畜生,滚开”李从善用力一推。
李煜又顺势往后一倒……
“够了,来人啊,将这逆子送入偏殿醒酒!”李璟终于忍不住了。
钟皇后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只能点头。
随即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从左右夹着李从善出殿而去,李从善的哭喊怒骂之声则始终未歇,嘴里的话更是大逆不道。
李璟面色铁青,钟皇后和李煜都知道,这位圣人此刻是真的发怒了。
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静候狂风暴雨的到来。
只是片刻后,李璟只是冷冷的说道:“谵妄癫狂!”
袍袖一拂转身而去。
意思是说李从善是精神病了,这对于一个一心瞄着皇帝宝座的人而言,是最可怕的宣判。
封建王朝可以容忍智力不高的接班人。
毕竟皇帝吗,又不要做太多事情,正常人都能当的,日常主要还是靠手下大臣。
但绝对无法容忍一个精神病去当坐上最高宝座,这样可是会把帝国带到沟里去的。
天晓得金口玉言之下,哪句是人话,哪句是妄言?
见李璟走远了,李煜才慢慢的走到钟皇后面前,看着自己的母亲默默无语。
此时说什么话都是多余,钟皇后也只是看着李煜,眼中有水汽飘过。
“母亲”
良久之后,李煜艰难的开口道“圣人只是一时发怒,过些时日便好了。”
“哎……”钟皇后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你们几个孩儿相互扶持,平安长大便好。”
“母亲,孩儿一定记牢这话”
李煜又安慰了钟皇后几句,便离了清宁宫,一个人走在御花园中,身边偶尔会经过打着火把巡夜的太监。
晚风有点冷,但李煜心中更冷。
李从善想到铺子里插一脚,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倒也不难应付。
只是在lsd作用下,表现出来的对太宁的觊觎,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萌生出几许杀意。
上一次,遏制不住内心汹汹还是在餐霞楼上面对合身扑上的田小三。
李煜不是小气的人,他喜欢太宁是不假,倘若有别的男子看上自己的姐姐,他心里虽然会不舒服,但也不至于起杀心。
但李从善刚才这话无礼之极,分明是觊觎太宁美貌要将她当作玩物。
李煜在回廊中略略站定,努力深呼吸好久才平复了心情。
“这个弟弟,只怕真的想办法将其彻底黜落,否则只怕日后永无宁日!甚至……”
李煜有点不敢想下去,此时心中尽是汹涌而出的恶意,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成员,他只能让自己不要沾染上这个时代的恶劣品性。
……
天子书斋向来是皇宫乃至整个南唐最风雅之处,此刻却一片狼藉,仿佛刚刚闯入过一只暴熊。
价值不菲的龙尾砚被摔的粉碎,澄心堂纸则散作片片白蝴蝶,而墙上挂着董源,巨然的佳作也被墨汁污了大片,眼看就成了一张废纸。
书斋门外,大小太监跪作一团,将额头贴在地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其中的领班太监也是从升元年间就入宫的,那时就认识这位好脾气的圣人,即便是保大元年那段时间面对皇宫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圣人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今天这种雷霆之怒几乎是前所未见。
李璟面色狰狞,将房间中东西都毁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压低嗓子恨恨道“难道真和她娘一样么?世间多情子,总被风流累!?这才十三岁就已经害得皇子不和了?”
说道此处顺手将墙上一副自己手迹用力扯下,三两把揉搓成团,恶狠狠的扔在地上。
那纸团在地面跳了几跳,又滚撞到墙上,滚回李璟的脚边,上隐约露出棠棣和兄弟几个字眼来。
李璟见了,更觉得是讽刺,抬起脚不停的踩踏着纸团。
一会儿后,耗尽力气的他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不在狰狞可怖,反而是呈现出奇特的安详来,那是钟皇后都未曾见过的表情。
“总要保她这一世太平,太宁太宁,太平安宁,当年握着她母亲的手前发下的誓言,一晃过去十多年了,却怎么都忘不掉……你好狠啊,竟然就这样去了……”
李璟抬起头,脖子靠上了椅背,双眼失神的看着房顶。
泪眼之中李璟喃喃道:“我既然已经对不起你,终归要对的起你这唯一骨血,不但要保她太平,还要兑现当日诺言,夫婿听凭自择之,只要她看上的,不管是谁我都答应。我之遗憾便在太宁身上偿还了吧……”
……
“冤孽,冤孽!”钟皇后一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宫中,眼眶也有些发红。
“莫非真的是天意冤孽么!”
“李景通!”钟皇后以嘶哑的喉咙轻轻的喊起了李璟登基前的原名,“你真当我不知道这丫头的身世么!”
“你们李家愧对杨吴在先,随后为了夺位所做下的那些事情,如今便都要落在第三代身上了!这皇后当了又有何意?!”
“我的儿!为娘即便舍了性命也不能让这报应伤到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