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赫然是各种饼图、二维直方图、折线图,或者几种图形汇集在一起。
李璟和钟皇后都不是笨人,虽然头一次见,但见旁边有注释,一看顿时明了。
看过图表的人都不愿意再去看原始的数字表格,毕竟清晰直观,可视性强。
本以为是潘诚厚弄出来的新花样,结果没料到又是自己儿子的杰作。
李璟又有点飘飘然了。
对钟皇后道:“夫人你看这一根细线斜斜往上,便是直接说出了这十日的铺子的买卖状况,都不用看这些数字,让人一眼便明了,真是了不起。”
“是啊,臣妾本以为这账本看的要头痛,不料,看着这些图倒是省力的紧。”
“夫人,倘若此法大加推广,用到六部之中,你说?”李璟到低是皇帝,眼光凶的很,直接发现了其间的大有可为之处。
“圣人说的是,六部臣妾是不懂得,但倘若用到行军打仗上,将每日粮饷消耗,士卒伤亡,都做成如此图来,便是直观明了的。甚至地方伤亡,我军每日行进距离,控制城镇的人口数量,都能做成图表和表格的话,只怕为将者便要轻松不少!”
“夫人言之有理,不愧女中诸葛”李璟的马屁溜的很。
随即板起面孔道:“潘诚厚,这些图表表格做法切记不得外传,你见到安定王也让他不得外传,此法简单易学,若是被敌国学去了,于我大唐可没任何好处。”
“圣人英明,下走明白。”
虽然这时节国与国之间互相间谍往来挺热闹,但间谍对一家铺子的记账方法产生兴趣倒也是为所未闻的事情。
潘诚厚低下头不由得撇撇嘴,敌国?只怕更在意的是不想让江北知道吧!但这又能瞒住多少日子呢?哎,看不懂,也不像看懂。
可李煜为什么要弄这些图标呢?
是为了释放穿越红利,让潘诚厚偷师,然后收老潘做手下?
他才没想这么多。
这厮在上辈子是个小白领。
一身功夫都在excel和access、ppt上,眼下数据库自然是玩不转,也没有x视让他借助ppt与大家一起为梦想而窒息。
虽然穿越过来已经两个月了,也越来越熟悉皇子的生活方式,但上辈子的吃饭本事非但没被淡忘反而是隔三差五的从脑子里冒出来。
那日,他在办公室里穷极无聊,便以回忆各色图表做法为乐。
三弄两弄之下,兴致上来。
让潘诚厚拿来账本,开始徒手做数据透视表并拿毛笔和矿物颜料画出相关图来。
潘诚厚一见之下如遭雷击,顿时觉得几十年的算筹、毛笔、账本都白玩了。
他是内行人,虽然不懂的可视化数据这个词,但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图之后,直觉和几十年与账本打交道的经验,瞬间明白了其对于管理的巨大意义。
当场就给李煜跪下磕头,说要拜师。
吓的李煜手一抖,折线图变成了正弦曲线……
按照潘诚厚的想法这必定是不传之秘,所以一出手就是大招,豁出老脸当场磕头拜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六郎虽然颇有心机,但总体而言生性纯良,尤其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或者说这位六郎虽然是皇子,却没有皇家那种不把太监当人的坏习惯。
潘诚厚之前也曾听说这位六皇子好佛,整日钻在澄心堂里抄写各色佛经,想来是佛家众生平等的观念让他心善吧。
其实这和宗教没关系,是穿越者本身的大毛病。
文明社会中讲求人与人的平等,相互尊重人格尊严。
虽然已经是皇子,但前世的文人教育结果也不是容易就能改变的。
潘诚厚老奸巨猾,对人性掐得极准,虽然推理过程错的离谱,但结果却极准。
果然李煜问明原由后,只是让他起来,随后挠挠幞头,便知无不言,从数据的收集,归拢,整理,合并等逐步开始讲起,一直到如何绘制各种图。
不就是几个图表么,上辈子初中生都会的东西,李煜是完全没当回事。
结果,在潘诚厚眼里,这就是了不起的大智慧,毫不私藏的高人风范。
这个安定王已经不再是个皇子而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算法大家。(程序员读者请不要打我。)
所谓大家一方面是要有自己特有独门功夫,另外就是在开馆授徒的时候不私藏。
国人向来有敝帚自珍的习惯,师傅教徒弟留一手,徒弟教徒孙再留一手。
几代之后的手艺质量可想而知。
但李煜却把这些独门心得倾囊相授,这给潘诚厚造成的冲击比给他找到侄子都大。
找到潘荣,以及用素粉华挤掉胡粉华,还能说成是安定王心机深沉,走一步算几步。
但毫无犹豫的把图表法传授出来,这让潘诚厚对李煜的人格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一时间潘掌柜开始自我反省:之前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六郎是个天生的良善人,所作所为全部发自内心,并无心机作祟。
然而这厮本人却依然蒙在鼓里。
他不是没想过彻底把潘诚厚拉到自己的船上来,他需要一个下属而不是盟友。
潘诚厚的最大用处并不是当唇华铺子的掌柜,也不是借他的口向李璟传好话。
内廷一省六局,内侍省总管所有太监宫女。
作为从五品的内给事,潘诚厚在内廷乃至外庭的人脉关系都不可小觑。
如果能得到他的效忠,那么等于在宫内有了个足够强力的支点。
刘忠刘进是小太监,赵春虽然混得不错,但是内司武人,平日围着钟皇后打转,人头方便并不熟。
而一个在内侍省干了四十年多年的内给事,则不一样。
可以说只要他愿意,几乎能和任何有品级的大太监们叙上关系。
莫要小看这一层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关系”。
这就是人际交往中的遮羞布。
有了这块布,彼此讲斤头,谈生意都能放得开些。
最起码的,往外送银子时,对方敢收。
中华官场上讲究收钱办事,但怎么收钱,收谁的钱,收完后怎么办事,说起来简单,但其间的学问比考状元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