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这样好是好,可以示之以诚,但贤侄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我们整个收支就全暴露出来了,大哥大嫂拿的多了我也心痛啊!”
“废话,我也心痛的!”李煜撇撇嘴
“那你还?”
“实话和你说吧,这店明着是你我二人的,但我前几日一直在担心,如果万一有人要打着各种旗号来图谋该怎么办,毕竟,这买卖一本万利。比如德昌宫的刘承勋,手上还管着不少皇庄田产,还有买卖什么的,又深得圣人信任,万一他插一脚进来可是很麻烦啊……”
李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虽然都是封王了,但其间到低怎么回事,心里也清楚,碰上宋国老,三叔四叔或者刘承勋这种级别的,我们俩加起来都不够看。”
“嗯,你且说下去……”
“所以,不妨我们主动把这买卖的营收,通过内给事这条线给公开出来。这个营收我可以通过各种方法来调节,可以一个月挣钱五千贯,也可以亏两千贯。”李煜面露微笑,上辈子的经验终于可以派上大用处了。
“此话怎讲?”李景逷越听越糊涂,他聪明是不假,但对于经商货殖之学却一窍不通,在他看来多少本钱,多少收入,多少利润,这种数值都是固定的,无法调节的。
换而言之,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假账这个概念。
这倒不是说古人笨,而是在中国的封建时代的商人在绝大多数时候没有做假账的必要。
做假账的目的就是为了逃税。
可在古代,税收的大头是田亩税和人头税,因为在封建时代下,这两样税的税基固定且计量方便,在官府都有凭据,到时候照着去收就是了。
哪怕是文盲也能很方便的计算出税额来,一顷上田是两贯,一个壮丁一贯,一户人家四个壮丁,三顷上田,请问要收多少税钱?
一般人都能算出来。
实在有那笨的,衙门里的师爷也能提前算好了,让他们背下来,或者记在纸上,非常方便。
而商业上则多半采取行税制度,也就是在商道上设卡子收,中央政府收的叫关税、行税,或者行商税;
地方政府收的就叫厘金;
还有个人或者团体收的,那叫劫道……
官府和山大王们相互配合,占据了所有的道路物流体系,商人要想运货,那就乖乖的交钱吧。
等货物千里迢迢从原产地运到发卖地时,一路上税已经交的差不多了,最多就是以店铺或者榷场的名义再交点坐地税,按照铺子的大小来收取。
与其说是税,倒更不如说是管理费,或者说交给衙门的保护费,只要不是乱世,这个坐地税对于商贾而言也就是意思意思的程度。
类似后世的根据营业额征税是没有的,主要是因为封建社会中识字率太低,负责收税的税吏都看不懂账本……
根本不知道,这铺子的一天收入是多少。
而且就算看的懂又如何?
万一掌柜的改账本怎么办?
衙门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毕竟国税局、地税局要到九百多年后才能成立呢。
所以封建时代,流转税是基本不存在的。
非得到了后世,社会分工大发展,识字率提高,政府管理能力大幅度上升后,征收流转税才具备了必要的社会基础和条件。
所以眼下的南唐,除非是某些掌柜要哄骗东家才会重新制造一份账本,大部分情况下,账本就是店铺经营情况的真实反映。
包括货物的进销存数量,进货价格,出售价格,进货渠道等等都在各色账簿上登记着。
而只要你不做违禁事情,官府也不会来查账。
但这是一般的商家,李煜这个铺子可不一样。
他之前已经彻底想明白李璟的行事目的,就是把自己推到前台和李景遂、李景达这对废柴联合起来压制李弘冀。
看上去现在手上也是有些权力,但这都是李璟给予,必要时他也完全可以一直敕旨将其剥去。
一旦自己又变回一个无权无势皇子的时候,那么大量秃鹫就会纷纷飞来,到时候只怕连自己的产业都保不住。
所以,李煜也一直在担心此事,如何建立一道防火墙,以便于在关键时刻能够断尾求生,像在澄心堂做的那样,扔出去部分东西,而保留住自己的核心利益。
刚才突然想到的用太监宫娥来当店员,则给他一个很大的启发。
如果算账的掌柜也是李璟的人,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和这家店铺的收益李璟自然全部掌握,这样一方面可以示之以诚,以换取李璟的欢心和放心。
另一方面,穿越者的知识红利也可以释放出来。
做假账,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令人熟悉和感慨的词儿啊。
当然李煜自己才不做假账!
在他前世,这种做法叫做合理切割业务,调整会计假设,将利润收益在不同单位间进行正常的调整以达到和谐美观之目的。
当他把这段话讲给李景逷听时,后者连忙告饶“贤侄,这吐火罗文今后就莫要再说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明白,但连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明白,算是五叔求你了,说点人话吧……”
“你!”李煜气急,冷不丁又挨了这厮一记冷拳。
不过还是把心中的所想,尽可能简化的告诉了李景逷。
具体来说就是参照上市公司那套做法,专卖店的财务状况全部向李璟公开,但上游数据则尽可能的保密,除非李璟亲自开口,否则谁也不让看。
当然上游数据的保密也就是说说而已,李璟如果真想知道而又不愿意开口的话,依靠他手下的力量还是能够拿到账本的,所以这些数字也要经过粉饰后才行。
至于怎么给数字梳妆打扮,这就是他的强项了。
按照他的想法,原材料采购、制作、销售三个关键环节,各自形成独立的运营实体,彼此间的报表互不公开。
先让李景逷通过靠得住的商家当“白手套”成立几家铺子,专门负责从各地购入蜂蜜,蜂蜡,植物油,包括用来制造包装盒子的木材,金银,小珠宝等。
然后高价卖给李煜名下的澄心堂制作组,制作组的人员都是从工部挖墙脚挖来的,工资福利的由李煜支付,他们等于是专业加工场,只是借地在澄心堂内。
李煜对此也找好了借口“保密需要!”
之后产出的成品再以一个高价卖给唇华专卖店,比如盒装唇华零售价是四贯,拿货价就在三贯……
如此,大量的利润便被隐藏到前两个实体中……
而诸如太监宫女的工钱,打点江宁府上下的赏钱,给李璟夫妻的孝敬,包扣李煜李景逷自己的收益,则体现在这家店铺的支出中。
再有比如李景逷花天酒地的开销,完全可以作为业务招待费全额报销。
李煜要讨好太宁和樱雪而从店里拿几盒唇华,粉底,自然也可以打在样品中。
然后,还给两人各开了一千贯钱的工钱……
“贤侄,你够狠……”李景逷摸着脖子上的佛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亏我是与你合股,倘若和你分属两方的话,只怕骨头都被你啃了……”
“暂时先这样,肯定得留个千把贯或者两千贯钱出来孝敬上面,看吧,如果留的多了,我还有别的办法,总之这上面的你就听我的好了,保证咱俩赚大钱!”
供产销三个实体分别归属于李景逷、李煜、李景逷+李煜,前两个实体隐匿在暗处,光一个专卖店露在外面,而且利润也并不会太高,这样便不大会引起有心人的兴趣。
哪怕是刘承勋乃至李景遂要来下手也得考虑考虑为了这点小钱,是不是值得大张旗鼓的跳出来。
“可是贤侄啊,”李景逷摇头“蜂蜡,蜂蜜,这种东西再贵,也有个谱儿吧,你要在账上把这玩意弄出天价来,只怕……”
李景逷的担心很实际,以蜂蜜为例,虽然不算便宜,但就算是顶级货,一贯钱也能买个十来斤,再怎么加价也有限度。
“算一贯钱十斤,,我能给你加到一贯钱一斤来……”
“!!!!贤侄,你莫乱来啊,这样的东西没人信的!”
“笨,你说这蜂蜜是南洋艾服十八超级大黄蜂所产不就好了,南洋航线向来风高朗急,一路过来,十船仅留其三,这价格能和我中土所产的一样么?再加上九蒸九炼……”
“或者,乃是东瀛特产,唤作坛蜜,价格不菲”
“我说贤侄,你说道坛蜜二字时,怎么眼睛在发光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还可以采购些别的东西用来掩人耳目,比如人参,鹿茸,虎鞭,雪莲什么的,虽然用不着,但可以再悄悄卖出去,哪怕亏点钱也行,就是为了扰乱别人视线”
“可这也不成啊,外洋船入港,所携货物都得去市舶司报备,并缴纳税钱,如果拿不到完税凭证,这些货物是无法上路和公开发卖的,万一有心人要去反查,这岂不是穿帮了……”
“呵呵呵呵,说你猪脑子,你还不认!”李煜撇撇嘴,“找个相熟的船主,让他主动申报即可,价格不妨定的高点,我们把税钱缴足就好,这样就算有人去市舶司查验也无所谓。”
“可货物呢,总不能真从南洋运来吧”
“我说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这时候就傻了,弄条小船半夜运上去不就好了,或者为什么要有货?把税钱缴足,留下记录,这点事情,那些海商不会做不来吧……”
“呃……”李景逷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种手法在前世随便那个小老板都会玩,毕竟网络时代各种歪门邪道流传的速度也大大加快,李煜作为一个小白领对这些事情耳濡目染多了,依样画葫芦也能搞的像模像样。
尤其是现在自己被李璟推到了前面,随时会直面皇位三体运动的挑战,李璟是还算厚道的给了不少资源,但这是明面上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倘若到了矛盾激化的时候,这些都在对手的算计之内,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必须在暗中要有后手,才能起到奇兵效果。
自己和李弘冀、李景遂、李景达比起在任何方面都是被碾压的份儿,如果在台面下不弄点自保手段,只怕到时候真的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这店就是安排后手的起点,有了店铺就会有钱,有钱之后才好安排其他事宜。
李煜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店铺经营成功后,可能会被别的眼红势力,借势堂而皇之的夺走或者插手进来。
那么店铺是可以扔掉的,甚至李景逷的白手套南北货铺子也可以抛出去,配方才是最要紧的东西,只要保住配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店铺,那就当是自己表面上认输的象征,也让对方贼不走空……
至于对方拿到铺子后,发现唇华依然要靠李煜提供,再打配方的主意,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先夺铺子,再抢配方,这就有点过分了,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李煜还可以以此为理由去钟皇后哪儿哭诉讨救兵。
不管是一明二暗的布置,还是在市舶司留下的记录,都是是烟幕弹,为的是用来迷惑对手,不求能永远骗住对方,只要能在一定时间内将对方引入岔路那么这些布置就算成功。
他关照李景逷,多找几个靠得住的白手套,多开几家铺子,每次进货至少要经过三家以上的店铺,弄的越复杂越好。
以这个时节的统计和稽核能力,是完全无法追朔到源头的。
看到李景逷依然是一头雾水,李煜摇摇头,只好举个具体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