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一词源自于波斯语,可以理解为家人、奴仆、卫士,或者宫殿卫队。察哈部落历来便是蒙古的中央万户,直接由蒙古大汗统属,确实相当于大汗的亲军护卫。
此时,察哈尔部的上空正下着一场恐怖的白毛雪,西北风像恶鬼般呜咽了一夜,还没有停息,大雪仿佛漫天倾倒的棉絮,将草原上的蒙古包尽数掩埋,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几度,真正的滴水成冰,大量的牲畜被无情地冻毙。
部落的牧民们躲在蒙古包内瑟瑟发抖,忐忑不安地向山神祈祷平安,希望灾难赶紧远离。
正所谓天降异象必有妖,草原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如此恐怖的大雪灾了,牧民们无不惴惴不安。
最让牧民们担忧的是,据说大汗自从古北口伐明归来后便朝染上了重疾,如今还昏迷不醒,大萨满正在全力施救,但愿无所不能的山神保佑,这场雪灾之凶兆不要应在大汗身上吧。
然而,牧民的祈祷显然没有卵用,无所不能的山神并没有保佑博迪大汗。
此时的大汗牙帐中,察哈尔所属的七个鄂托克领主都齐了,博迪大汗脸色乌青地躺在那,已然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博迪大汗的可敦(相当于皇后),以及两子一女跪在博迪大汗的尸体前痛哭不止。
博迪大汗正值壮年,膝下共有两子一女,长子叫孛儿只斤•达赉逊,今年才十三岁,次子名叫孛儿只斤•门图,年纪就更加小了,只有四岁,正一脸懵懂地看着痛哭的母亲和兄长,稚嫩的他显然还不懂得死亡的真正含义。
“大汗——已经回归昆仑山神的怀抱,呜拉嘿拉哟!!”大萨满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博迪大汗的遗体前,qin吻了一下遗体的额头,高举着双手,口中大声地吟诵着别人听不懂的祈祷语。
在鬼哭般的西北风呜咽下,大萨满的祝祷声更添了几分诡秘和恐怖,小门图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是伤心,而是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到了。哥哥达赉逊连忙把弟弟抱入怀中小声安慰!
这时,巴图鲁、阿勒泰等大汗的心腹,还有七名鄂托克领主纷纷跪倒,向着博迪大汗的尸体叩头送别。
所谓的鄂托克即是部落的意思,察哈尔部属下共有七个较大的部落,另外还有十几上势力较小的部落,都是些小角色,并没有资格出现在汗帐。
这时,众人向博迪大汗的遗体叩完头,年轻的阿勒泰将军蓦地站起来,红着眼大声质问道:“大萨满,您不是说有办法给大汗解毒吗,为什么大汗还是死了!”
阿勒泰是博迪大汗的心腹猛将,对博迪大汗忠耿耿,当初在大明京城的德胜门外,他便有意去找俺答讨要解药,结果大萨满说有办法解毒,而且大汗也同意撤兵,阿勒泰才放弃了找俺答晦气的打算。
结果大萨满最终没有救回博迪大汗,阿勒泰自然极为不满,要不是大萨满在部落中德高望重,他此刻恨不得一刀把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老东西给斩了。
在阿勒泰看来,当初要不是大萨满信誓旦旦地表示能救治大汗,他已经抓住俺答讨来解药了!
“阿勒泰,不得对大萨满无礼!”巴图鲁厉声喝斥道。
巴图鲁乃博迪大汗的军师,深受大汗重用,相当于丞相的角色,真正的一人之下,所以历来在众将和部落领主面前极有威信,但是,此时的阿勒泰却没有退缩,他依旧倔强地紧盯大萨满。
其他的将领和鄂托克领主亦沉默不语,显然跟阿勒泰一样,都想向大萨满讨要一个交待。
大萨满那张满是风霜的老脸古井无波,沙哑着声音答道:“老奴确实有办法救治大汗,但得先回到大汗的牙帐才能借助山神的力量,只是,我们被明军耽搁了太长时间了。”
阿勒泰脸上的怒气稍减,那老贼王守仁确实狡猾难缠,阴魂不散地追了一路,为了甩掉王守仁这支追兵,大军确实耽误了七八天时间才成功从古北口退出塞外。
不过,阿勒泰还是隐隐觉得大萨满在撒谎,借助山神的力量?鬼知道是不是真的,这其中似乎透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大汗已经回归昆仑山神的怀抱,但其光辉将永远照耀鞑靼的所有子民,可是,草原上的勇士需要一只新的雄鹰率领,按照先祖的规定,达赉逊将成为这一只雄鹰,代表昆仑山神率领它的子民。”大萨满神色庄重地大声说着,目光落在孛儿只斤•达赉逊身上。
汗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年仅十三岁的达赉逊,长子继承汗位是传统,如今自然是由达赉逊继承大汗的汗位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达赉逊忐忑不安地行了出来,由于紧张而有点颤抖。
看着像鹌鹑一样畏缩的达赉逊,一众将领和部落领主神色各异。巴图鲁暗叹了口气,博迪大汗虽然性格优柔寡断,但并不缺管勇武,结果长子达赉逊更为不堪,性格懦弱胆小,估计连帐下的将领和部落领主都镇不住,又如何是俺答这头野狼的对手呢!
巴图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次子门图,年仅四岁的小门图还满脸泪痕,蒙懵地看着他哥达赉逊!
这时,大萨满伸手抚在达赉逊的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地祝祷:“……伟大的雄鹰啊,愿你坚毅、勇敢、英明、睿智。带领你的子民丰衣足食,斩获荣耀,让你的敌人们闻风丧胆……”
祝祷完毕后,大萨满跪倒达赉逊面前,大声道:“老奴拜见大汗!”
“拜见大汗!”巴图鲁和阿勒泰两人带头跪下向新大汗行礼,牙帐内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跪下口称大汗。
达赉逊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将领们,本来忐忑不安的脸上多了一丝兴奋之色,憋红着脸大声道:“诸位将军请起,俺答害死父汗,达赉逊与其不共戴天,他日必斩杀此贼为父汗报仇!”
阿勒泰狞声道:“属下愿率两万骑为先锋,斩下俺答的人头,为大汗报仇雪恨。”
“好!”达赉逊激动地道:“阿勒泰,本汗便任你为先锋,率三万骑讨伐俺答。”
巴图鲁暗皱了皱眉,大萨满闭上眼睛置若罔闻。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丰州川,此刻同样白雪皑皑,雪灾不光光顾了察哈尔部,同样也肆虐了俺答的土默特部,冻死冻伤牛羊无数。
俺答此次偷关南下伐明,虽然打到了大明的京城,甚至还破了外城,但也损失了近半人马,好处没捞到多少,却是吃了个大亏。
如此一来,俺答没能从大明抢到足够的粮食物资,一场大雪灾更是令他的情况雪上加霜,原鄂尔多斯部的一些将领和部落便趁机反叛了,并且拥立麦力艮济农八岁的儿子为共主。
此刻,俺答的汗帐外,几十颗人头被挂在旗杆上,已经成了一颗颗冰球,隐约可看到狰狞的五官,北风一只,这些“冰球”便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甚是瘆人。
这些都是趁机反叛的鄂尔多斯将领和部落领主,俺答率军从大明返回后,迅速平定了叛乱,将这些反叛者尽数枭首示众。
汗帐内,熊熊的烈火稍稍驱散了寒意,俺答正在设宴款待李福达等人。
李福达不敢与徐晋硬拼,只好托庇于俺答的羽翼,率领麾下万余人,跟随俺答一同撤出了塞外,来到了丰州川。而俺答伐明损失惨重,正急需补充兵力,于是便与李福达一拍即合。
话说这次俺答能迅速平定叛乱,李福达也出了不少力,正因如此,俺答才对李福达礼遇有加,亲自设宴款待,如今的李福达俨然顶替了赵全的角色。
正当俺答和李福达等人推杯换盏,喝得宾主尽欢的时候,一名信使急急忙进了汗帐,将一只牛皮袋信封呈给了俺答。
俺答接过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羊皮纸卷一看,顿时仰天哈哈大笑。
李福达目光一闪,捋着长须儒雅地问:“不知索多汗何事如此高兴?”
“博迪大汗死了,达赉逊那小崽子继承了他的汗位!”俺答目光熤熤,难掩兴奋之色,赵全虽然失手被擒了,但也总算为自己做了一件靠谱的好事。
李福达心中一动,微笑道:“索多汗雄才大略,率十万铁骑南下伐明,兵破大明京城,差点便活捉大明皇帝,威名赫赫,统观整个鞑靼皆无出其右者,依在下看来,这鞑靼大汗之位理应属于索多汗才对。”
“正是正是!”李福达麾下一众将领也纷纷附和。
俺答心中得意,冷笑道:“达赉逊这小崽子懦弱胆小,难成气候,不足为惧。不过,博迪大汗麾下还是有一批悍将的,譬如那阿勒泰便十分勇悍,毕日将会作为先锋,率三万骑来攻打本汗,到时还望李将军鼎力相助!”
李福达不动声色地道:“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