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张先生找人对弈,对方却毁约,他一人坐在棋盘前,非常扫兴。
青岚便说陪他下棋。
张先生根本不相信她会下棋,更加不相信她能下的不错,结果青岚就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落入了俗套。
张先生真的爱上了青岚,而且真心想要与她生儿育女,除了没有名分,莫氏有什么,她就有什么。
衣服,首饰,伺候的丫鬟……
但是青岚命不好,五年生了三个女儿,除了老大之外,后面两个都因病夭折了。
大女儿好不容易养下来了,青岚却因为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命虽然保住了,却伤到了根本,不能生育了。
张先生其实并不想赶走青岚的,想要拨给她一个宅子,然后让她养老,却不知青岚听谁说了他要杀掉她和她的女儿,于是青岚留下诀别书信之后,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莫氏不能生养,本想着青岚生了儿子,然后便将儿子给莫氏养,说是莫氏生的孩子。
结果青岚也不争气。
最后没有办法,老夫人便做主去抱了一个孤儿给莫氏养,听说这样便能有孩子。
莫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了,所以真的就将张锡德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养,非常尽心尽力。
没想到几年之后,莫氏真的又怀孕了,而且真的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张锡顺之后,青岚的去向和张锡德的身世便成了张家人绝口不提的秘密。
莫氏虽然偶有偏心自己亲生儿子的表现,但是张锡德实在优秀,承担了光宗耀祖的重任,也总能给莫氏带来荣耀,莫氏便从未真的亏待了张锡德去。
说起来,张锡德除了成亲这件事情没有听她的之外,其他事情都是她说什么,张锡德就听什么。
青岚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丈夫的爱。
而如今青岚的外孙女又要来抢走她的儿子吗?
莫氏想到此处,面目狰狞,漂亮的脸上杀气重重。
张锡德本来身子就还没有完全康复,又说了这许多话,身体很虚弱,但是他还是强撑着去找张先生。
张锡德踏进张先生的书房的时候,忘记了请安,也是第一次看到张先生摊开了书本并没有看书,而是双手扶着额头叹气。
他现在百感交集。
心中有喜有悲。
喜的是,他一看到顾木庄的时候就觉得面善,眉眼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顾木庄的聪明劲儿真的和他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悲的是,顾木庄傻了,顾家举步维艰。
若他认了张氏这个女儿,那么他在十里八乡积攒下来的名声就完蛋了。
若他不认,那么自己的女儿和自己是同村,却过着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他不能心安。
他从未觉得那么难受过,正在难受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张锡德。
“言儿,你不能娶顾木橙,你也不能让她成为通房。”张先生开门见山地说道。
“为什么,爹,请问您这是为什么?”张锡德着急地问道。
“有些事情知道了,你会更加痛苦,你一时间也不能接受。相信爹,爹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好。天下女子千千万,灵家的小姐灵浅沫便很好,虽然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但是却也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才让她如此失去自我,莫要辜负了她。”张先生抬头认真凝视着张锡德一字一顿地说道。
张锡德的内心如同被重物猛地敲了一下。
不光生疼,还眼前发白,像是看不清东西。
好一会他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爹,这一辈子不能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妻,人生有何滋味,容许孩儿自私一回,孩儿会更加努力的读书,一定会考中举人,但是不能娶顾姑娘,我宁愿不娶。”
这是张锡德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向张先生表示他的决心。
张先生是个相当古板和教条化的人,他认认真真盯着张锡德,“你作为长子,怎可不恪守三纲五常,你要反吗?”
张锡德默不作声,却冷汗盈盈。
张先生担心张锡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忙命人将他扶去休息。
他和张先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这样宣告失败。
张锡德其实从未想过忤逆爹娘,只是单纯不想放弃顾木橙。
特别是顾木橙送来人参救了他之后,他更加放不下顾木橙。
他依靠在软榻上,掏出张先生送给他的银香囊,然后想到了顾木橙也拥有一枚同样的银香囊,面露疑惑神色。
这枚银香囊是找波斯匠人做的,顾木橙一个从未离开过冀州的姑娘怎么会有?
莫不是……
张锡德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却不敢深想,更加不敢相信。
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但是躺在床上却还是各种睡不着。
想要唤小文过来陪他说说话,方才想起来小文被自己的娘亲给赶到洗衣房去了。
张锡德想要替小文说情,却也知道如果开口了,以自己娘亲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将小文赶走。
对他来说,小文是陪他从小长大的玩伴,和他情同手足。
但是对莫氏来说,小文不过是一个佣人,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赶走的人。
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去说情,只能等莫氏气消了,然后再从长计议。
身体养好了,他还要去县学府继续上学。
他还答应了顾木橙要给顾木贵辅导,可是闹到这样的程度,顾木橙还愿意让他替她弟弟辅导吗?
或者说顾木橙还愿意搭理他吗?
张锡德脑袋里乱糟糟的,在软榻上翻来覆去。
张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老夫人依旧被蒙在鼓里。
其实倒也不是老夫人没有心腹,就是因为老夫人在张家的身份地位太高,所以就算有丫鬟小厮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也不敢跟老夫人说,担心将她气病了。
张家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实际上张先生和莫氏各怀心思,就连平日里眼里只有书本的张先生都若书中写得愁断肠的天涯人一样,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