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慌!”胡老汉坐在炕沿上闷头抽着旱烟,呵斥了胡保银一句。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但看大儿子失了方寸的德行,如果自己再稳不住,这事就更乱了。
胡保银眼巴巴的瞅着胡老汉,无助的问道:“爹,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啊!”
胡老汉能拿什么主意?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个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哪里懂得那些科举考试什么的。当初老大要银子说给小东打点疏通,他也不是十分明白,只管出银子就是。可现在出了事,老大却来找他拿主意。
胡老汉真的感觉身心疲惫。
抽了几口旱烟,胡老汉开了口:“小东,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这个消息还是胡林东刚从镇上带回来的,于是胡保银立即慌成一团,跑来找胡老汉寻主意。
“是不是打点的事发了还不能下定论,不过私塾里的学生都这么传的。”胡林东也不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只得将自己听到的一一说了出来,“听说有大人物过问这件事,私塾里好几个先生都被叫去问话了,有的先生被叫去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有传言说被官府扣下了。我今天去镇上本来想买几本书,谁知却碰见了一个同窗,听他说这次事情闹得很大,连县衙门的那位杨师爷也被张县令扣押起来了。爷爷,你说杨师爷会不会把我爹想要给我打点的事说出来啊?”
闹着要打点的时候胡林东主意很正,可一出事他就怂的不行了,连跟胡老汉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就都下意识的将责任推脱了一干二净,非说是胡保银要给他打点的。
心里慌乱的胡保银没听出来儿子话里的意思,可胡老汉却有所察觉,深深的看了胡林东一眼。
胡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胡老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分出去的二房越过越好,而他们却越过越差了呢?以前没有二房每年给的三十两银子,一家子不也挺和睦的?为何现在朝人家二房要了银子,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个问题他不敢深想,他怕想出来的答案自己接受不了。
“那个杨师爷要收肯定也不止收了你一个的银子,再说小东不是最终没考上童生吗?那这件事就做不得数。都慌什么慌?”胡老汉拿旱烟杆敲了敲炕沿,紧皱着眉头,“这件事还是要到镇上打听打听消息。老大你就别去了,瞅你慌的,到时候别人还没问你自己就露出马脚了!小东,这件事是因你而起的,你去打听打听,机灵着点,别让人察觉出不妥来。”
胡老汉说这话也有敲打胡林东的意思,这件事都是因为胡林东而起的,他怎么可能推脱的一点干系都没有?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多上上心,多跑跑腿,至于胡保银还是别去添乱了。
现在胡老汉对胡保银已经不抱希望了,大儿子就是个经不起事的,偏偏这些年还被惯得自私自利。
唉,是他当年做错了!
站在门口偷听的胡老太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这一次她难得的没有立即冲进去问个清楚,而是沉住气返身回到了厨房。
老大家的又惹出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之前为了给小东治胳膊花了不少银子,后来小东被人打又花了一大笔银子,这三花两花的家里那点银子都快被老大家掏空了。
如果老大他们再出点什么事,家里仅剩的拿点银子根本不够看,全拿出来以后自己难道喝西北风去?
胡老太太忍不住暗暗盘算着,心中不由对大房有了些许怨念。
接下来的几天,胡家二房的日子过的十分悠哉。
胡悠悠一边帮萧烈调养身体,一边跟着胡保田去看作坊的进度,顺便处理一些问题。
至于作坊的人手,周里正那边也筛选的差不多了,初步定下来是招收二十人。
就这二十个人,也是周里正经过精挑细选的。毕竟一天十文钱还包一顿午饭,这样的活计就算在镇上也是相当不错的,放在村里更是抢破了头。
要哪家不要哪家都是学问,对于村里那些家境不好的困难户周里正肯定有心想照顾,可又不能真把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塞进作坊里去。
为了这个,周里正也是愁白了头发最终才把人选定下来。
“三丫头,这是我选出来的二十个人,你看看成不。”周里正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递给胡悠悠。
胡悠悠笑道:“周爷爷你选出来的人当然没问题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纸接了过来,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并不是对周里正不放心,而是对其劳动成果最大的尊重。而且现在作坊还缺管理人员,胡悠悠总要了解一下日后作坊里的员工,选出几个能服众的来方便管理吧?
在人选名单里,胡悠悠看到了一个让她颇为意外的名字。
“张乔?”她抬眸询问的望向了周里正。
周里正也挺无奈的:“张乔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很多人对他评价都不错。”
言下之意,若是无缘无故不用张乔,只怕会有人背后说闲话。
胡悠悠忍不住微微咬唇。她是真的不想让任何跟老宅相关的人进入作坊,而且张乔那个家伙一肚子鬼心眼,谁知道进了作坊以后会不会偷摸使坏?
“悠悠,无妨。”萧烈突然开口说道。
胡悠悠诧异抬眸望过去,看见萧烈给了一个让自己放心的眼神。
“那好吧!”胡悠悠点了点头,开始询问正事,“周爷爷,这里面谁平日里比较有威望啊?我还要选出两个人来当小组长,把男的和女的分开管理。”
这就是相当于是作坊里的管事的!
周老太太一听,眼睛立即亮了:“别人我不敢说,但我那大儿媳妇儿曹敏绝对是个能干的。”
这就是推荐自家大儿媳妇儿的意思了。
“你胡说啥!让人家悠悠自己选!”周里正连忙瞪了周老太太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怕胡悠悠误会自家图谋啥。
胡悠悠抿唇笑道:“周爷爷,举贤不避亲。再说有了您二老的担保,我还能更放心一些。”
说着,就将女子的管理者定下了:“那就先暂定周大娘当女子这边的小组长吧!男的那边周爷爷和周奶奶有人选吗?”
“依我看,刘贵就行。”周里正想了想,推荐了一个人。
刘贵跟胡保田原本关系就好,人又勤快能干,在村里口碑极好。
胡悠悠一听顿时满意的不得了,感激的冲周里正和周老太太道谢:“周爷爷,周奶奶你们可帮了我大忙啦!”
“三丫头,你有出息了不忘拉扯村里的人,我该谢谢你才是。”周里正十分感慨的说道。
怎么这么有出息的孙女都是人家家的呢?若是自己家的该多好!可偏偏胡老哥还不知道珍惜,把人家二房一家子分了出去,还把关系处成这样,真是让人看了寒心啊!
胡悠悠哪里敢当周里正一声谢,连忙谦虚了几句,然后提起了要收菜的事:“周爷爷,酱菜作坊以后需要收不少蔬菜,村里若是有人家种了,我优先收购,肯定不会比外面给的价钱低。您帮我跟大家伙儿说一声,有愿意的就给我留着,等作坊盖好了,我就着手开始跟大家收菜。”
这是件互惠互利的事,周里正怎么可能不答应。
待到胡悠悠和萧烈离开后,周里正和周老太太就忍不住感慨上了。
“三丫头真是有能耐啊!现在都开上作坊了!他们一家子就连保田两口子也都是勤快肯干的,你说当初胡老哥和胡老嫂子咋就忍心对二房这么狠呢?”周老太太情不自禁的跟周里正嘀咕。
周里正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人啊,得惜福!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心眼儿也不能偏到胳肢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