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叔送完衣服,也不急着回去,而是东扯扯西问问,净说些家常话。
凤姬看出他有话要说,便拉着他来到门外,寻了个无人处。
“刘叔,你有何话只管说与小丫,老刘叔待小丫这般好,小丫自当言无不尽。”
老刘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一人后,又靠近了些,“丫头,你可知你家房契如今所在何处?”
原是为了这个,凤姬有些不解,但并未怀疑刘叔的为人。
“刘叔,不瞒您说,小丫也不知道。”凤姬耷拉着肩,一脸无奈,“爹娘走的早,小丫又岁数小,记不得什么,后来大了些,也曾回旧屋寻过。这么些年过去了,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如今也不想了,劳刘叔替小丫惦记。”
刘叔一惊,这孩子原寻过,那就是说老柳夫妻的房契当真丢了。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但他的想法同族长不谋而合,很有可能就是柳家私吞了。
“丫头,你还小,刘叔本不应说这样的话,叫你同那家人生分。只是前几日见你大伯娘那样对你,刘叔再是眼拙,多少也明白‘不是亲生隔肚皮’这话。”
刘叔粗糙的大手搭上凤姬瘦弱的肩,心上涌起一阵酸涩,正长身体的孩子,怎能这般瘦弱,心上对柳家更是厌恶。
“不过你放心,即便那家人对你不怎么样,我跟族长却是惦记你的。不瞒你说,今日找你问房契一事,便是族长暗许的。”
凤姬的感觉果然不错,族长当真为她打算,却不言语,只想听刘叔接着说。
“你将来必定是要出嫁的,你爹娘的房子虽说不大,到底是块地。你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这房子便可做了你的嫁妆,将来你去了婆家也可体面些。”
说到这里,刘叔眼里涌上不舍,大手抚上凤姬的发髻。
“可如今这房契却不在你手上,我和族长都怀疑八成是叫你大伯家私下藏了,所以族长才叫我多留意。只是我一个外人,行事多有不便,你却不同,你终日同他们处在一起。行起事来,想必趁手许多,所以刘叔今天才将此事告知你,还望你多留个心眼。”
凤姬没想到原本以为无依无靠的柳小丫,却被这么多好人惦记着,若是她在天有灵,想来也无憾了。
“刘叔,小丫虽早就有所怀疑,但毕竟寄人篱下,哪里敢想这种事,只求本本分分过活就好了,却不想劳你和族长如此惦记,千言万语只一句‘多谢’!”
刘叔见这孩子认真的模样,经年累月做农活烙下的皱纹都舒展了。
“好孩子,这都是你爹娘生前行善积德成的善果,你又是这般乖巧懂事,我们为你多留点儿心是应该的,可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凤姬明白刘叔的意思,只是成日跟黑了心肝的人打交道多了,真的遇上好人,自己确实诚心诚意的想道谢。
见她明白,刘叔又嘱咐了几句体己的话便去了。
凤姬正回想这方才的事情,突然想起还有正事,赶紧回屋收拾收拾,这才往那熟悉的方向去。
这次一并带着的除了吃的,还有上次允给方母的诞辰祝礼,如今两人关系处的同亲生闺女无甚区别。
想着方母看见礼物欢喜的模样,凤姬浑身上下都透着开心,一路上哼着小曲儿,竟也不觉得路远。
没想到半路上碰见方友桐,他走在前面,尚未发现凤姬。
身材瘦挑,肩膀却很宽,插着木簪的发髻立在脑上,着一身浅绿色长衫甚是清秀,比初见时胖了。
凤姬跟在身后观察了一会儿,这才上前打招呼。
一拍那人肩膀,那人显然吓了一跳。
见是凤姬,脸上立刻开心起来。
“小丫,你怎么才来,娘亲都等你多时了,从早起便开始念叨,这会子估计做好一桌菜了。”
因为身体原因,方母已多年不下厨了,今日为了凤姬,一把年纪重新拿起锅铲,两人劝了多时一点不见效,也就随她去。
“你还说呢,为了今日,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惦记了,想着自己要有口福了,兴奋的整宿都没睡着。”
方友桐知道她在玩笑,可听着这话,心里却很舒坦。
两人说说笑笑,眨眼便到了。
方母倚在门口的老槐树旁,伸长脖子张望。
待看见这一高一低,谈笑风生的二人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自己也算对得起方友桐死去的爹了,凤姬这孩子真真是个好的,虽说模样差一些,可性子却是极好的,配方友桐只好不差。
凤姬光顾着跟方友桐打趣,直到走到家跟前儿才发现始终一脸笑意的方母,看这模样当是等了好一会儿了,一时觉得有些抱歉,忙迎了上去。
“大娘,您就这么喜欢小丫,连拐杖都顾不得拿上,这是站了多久了!”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方母更喜了,大手抚上凤姬不大却满是老茧的小手,心里的喜欢瞬间变成心疼。
这孩子平日这是受了多少苦,就是方友桐这么个大她些许岁数的男子,手也不曾这般粗糙。
方母怕揭她伤心处,只是手下磨挲着,并不曾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携着进了屋,方友桐望着两人的背影,不掩脸上笑意,眉眼弯弯。
还未进屋,甫一掀了帘子,满屋的饭菜香扑鼻而来,凤姬兴奋的两只眼睛冒星星。
单凭味道,凤姬便知方母的手艺绝不在她之下。
这么说来,当时方母说她的做菜方子值不少钱,想来当真不是哄她。
凤姬手上还搭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方友桐,想等他进来自己再放了帘子。
方友桐却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我来,你进去吧。”
凤姬也不同他客气,放了手,便扶着方母坐上席。
方母推却了半天,凤姬坚持,老夫人也就顺了她。
饭间,三人说说笑笑,凤姬一堆祝寿词说的老夫人喜不拢嘴,方友桐只在一旁应和着凤姬说上几句。
老夫人望着凤姬灵动的双眸,真是打心眼里喜欢,暗自发誓自己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也要帮儿子把人娶回家。
方友桐不知自家母亲心里所想,只是痴痴地盯着姑娘发愣。
一顿饭吃了老长,饭毕,凤姬从怀里掏出个棉布包着的物什。
掀开一看,竟是双毛绒绒的白色兔皮手套,毛色鲜亮且触手丝滑,一看便是整块兔皮做成,若是放在市面上,定能卖个好价钱。
凤姬看出老夫人眼里的欣喜,暗自庆幸当初没把那兔皮扔了,“老夫人,这是小丫答应您的生辰礼物,小小心意,还望您不要嫌弃。”
方母收下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这孩子,真真让我欢喜,我竟不知你当真有这个准备,莫说这是小小心意,大娘是真心喜欢。只是你这买手套的钱从哪里来,可不能叫你太破费了。”
听了方母的话,凤姬心里很满足。
“大娘放心,这是前些日子小丫上山打猎抓着的兔子,小丫手笨,但手套做的还行,便留了个心眼,并未破费,大娘只宽心收下便可。”
“原是自己做的,我说摸着这么实在,难为你惦记着大娘,大娘若是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方母说着,瞟了方友桐一眼。
方友桐会意,似有些害羞,赶忙低头掩住眼中神色。
凤姬看出两人间的你来我往,却不晓得为何,只当是方母遗憾身边没个女儿。
“大娘若是不嫌弃,小丫是极愿认您这个干娘的。”
方母一听,心里大喜。
自己本就有这个心,想着若是能把这孩子天天拴在身边,这日久天长的,两个孩子早晚处出感情来,到时候把人娶回家还不是顺水推舟的事儿。
“好孩子,你这话可是说到大娘心坎上了,大娘何尝不想,只是大娘身无一物,没甚荣华富贵,你做了我的干女儿,怕是委屈你了。”
凤姬一听心中一暖,“大娘这话说的,小丫岂是贪那身外之物,我打小没了爹娘,再没人如大娘这般待我好,做您的干女儿,小丫只赚不赔。”
一句话,又说的老夫人喜上眉梢。
方友桐轻咳一声,老夫人这才想起正事,“好孩子,我也有个喜事要与你说。”
凤姬一听,来了兴趣。
方母朝儿子点了点头,“快拿出来,让小丫开心开心。”
方友桐一早就想着与她分享,却难得两人如此开心,便不忍打扰。
现在时机到了,想着小丫看到东西后开心的模样,方友桐也是打心里觉得舒坦。
一句“稍等”,便转身去了里间。
凤姬不解,倒被这神秘劲儿吸引了,望向方母,却见对面的老夫人只笑不语。
不一会,方友桐手里拿着个不大的包袱出来了,刚一坐定便将东西推至凤姬眼前,示意她打开。
凤姬又看了老夫人一眼。
“好孩子,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只管打开瞧,只是看了后不要太开心便好。”
“哦?竟是这般的好宝贝么?”凤姬说着,手下一动,包袱大开。
她一惊,怎么这么多银票?扭头一脸狐疑地看向二人,却见二人皆是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我说什么,看了之后可不要太开心,你看这丫头多听话。”
“老夫人,这,这哪里来这么多银票?”凤姬突然想到自己上次留下的两张做菜方子,“难道,那方子值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