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小陈陪着傅楚窈来到了邬芳之的病房门口。
傅楚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陈,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
她握紧了拳头。
病房里,躺着一只狡猾又恶毒的老狐狸!
所以……
——她必须要假装不知道邬芳之对她奶奶方氏所做的一切。
——以及,她必须要查探清楚,邬芳之知不知道秦老爷子中毒的事。
——方念茹异常的表现已然令人生疑。如果真是方念茹下的毒,那,她从哪儿得来的毒,又到底是什么毒,跟邬芳之有没有关系……
傅楚窈举起了拳头,轻轻地敲了敲房间门。
此时是凌晨四点一刻,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
会不会有可能……
邬芳之已经睡熟了?
出乎傅楚窈的意料……
几乎是她刚刚才敲响了房门,立刻就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谁啊?”
属于邬芳之的沙哑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轻声说道,“邬奶奶,我是阿窈,我……能进来看看您吗?”
而这一次,病房里沉默良久,才响起了邬芳之的声音——
“进来吧!”
傅楚窈看了小陈一眼。
小陈朝她点了点头。
傅楚窈推门而入。
然而就在傅楚窈进入病房之后,那自行回弹的房间门……在即将要合上的那一瞬间,被守在门口的小陈用手一挡……
于是,门并没有被合上。
小陈站在门口,仔细地听着。
傅楚窈走进了病房……
——邬芳之正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整个人挺憔悴的,而且面色腊黄。
见了傅楚窈,邬芳之眼神复杂。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忧郁、且焦急地问道,“阿窈啊,你、你奶奶……怎么样了?”
傅楚窈双手互掐,悲伤地摇了摇头,“还没找到呢……”
邬芳之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喃喃地说道:“还没找到?还没找到……天哪,她到底去了哪儿……阿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奶奶啊!”
邬芳之的表情看起来,既悲伤又懊恼,像个慈爱又愧疚的老人。
只是,傅楚窈现在心里烦臊得很。
面对着邬芳之的“道歉”,她甚至连……说句“这不关您的事、您也被毒蛇给咬伤了”这样的表面上虚伪的礼节性回答都做不到。
于是,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没说话。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默又尴尬了起来。
半晌,倒是邬芳之有些按捺不住了,便问道,“阿窈,你秦爷爷到底怎么了?我还在西山的时候,猛地听到小张说,你秦爷爷吐了血?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正是傅楚窈要过来探望邬芳之的原因。
——邬芳之的立场也很好理解,她无非就是不想让秦老爷子与傅楚窈的奶奶方氏见面罢了。
但邬芳之毕竟是秦老爷子的妻子,她会这么狠?都已经出手害了方氏,还要不依不饶地再害死秦老爷子?
这于情理不符!
所以,傅楚窈走这一趟,就是想知道……邬芳之对于秦老爷子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于是傅楚窈说道,“邬奶奶,秦爷爷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妙呢!哎,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奶奶失踪了,偏偏秦爷爷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儿呢?”
邬芳之脸色一白。
傅楚窈假装没看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邬奶奶,俊佑哥回来了……可是,秦爷爷的情况又很危急!所以俊佑哥让我马上赶回来……这会儿他还呆在西山,帮着我寻找奶奶的踪迹呢!”
邬芳之一听,愈发的有些焦急,催促道,“阿窈,你秦爷爷到底怎么了?你,你快说呀!”
她也不傻。
半夜一点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秦慕雅被警卫员给带走了。
当时邬芳之就觉得不对。
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身体虽然动不了,不代表脑子也动不了。
——这深更半夜的,先是孙女儿秦慕雅被人带走了,然后傅楚窈也凌晨到访。
再想想……
现在还有什么事,是比秦柏瑞的病情更紧张的?
其实早在西山时,当邬芳之听警卫员小张说,秦柏瑞吐了血的时候……她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秦柏瑞得的是慢性肝病,为什么会吐血?
是因为他觉察到……方氏就是吴梅友,而她邬芳之正准备对方氏下手,所以洞悉一切的他,才会被气得吐了血?
为什么?
秦柏瑞为什么会知道?
她的计划泄露了?
是谁泄露出去的?
是秦朗吗?
邬芳之所安排的西山计划,只有她和她的儿子秦朗知道细节。而那个坑,也是秦朗亲手挖的!那么,他……有可能冒着葬送他自己的前途、以及把他母亲送上断头台的风险,跑去告密?
还是说……有其他的可能性?
当时在西山的时候,邬芳之被毒蛇给咬了,很快就神智不清,什么也顾不上了。
然而,现在她躺在医院里、已经接受了治疗,甚至医生已经初步的给她解了蛇毒,这会儿都已经苏醒了……
而此时,距离老秦吐血已经有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居然还没好?
以及……
看起来,傅楚窈这小丫头的神色居然如此凝重?
突然之间,邬芳之想起了某种可能,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难道说,是,是……
是方念茹这丫头坏了事?
想着自己亲手交给方念茹的那包药粉……
邬芳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万万不敢相信,方念茹的胆子居然那么大,心那么黑、手还那么辣!
这个猜测,让邬芳之震惊不已。
她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久久的不说话。
傅楚窈便按捺着性子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邬芳之这才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傅楚窈其实一直在观察着邬芳之的表情与脸色。
所以,她看到了邬芳之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不敢置疑、恍然大悟、震惊、愤怒……最后又完全熄灭了的表情。
“邬奶奶?”傅楚窈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邬芳之受到了惊吓,瞪大了眼睛朝傅楚窈看去。
她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过来。
傅楚窈急切地说道,“邬奶奶,您不知道……秦爷爷的情况特别危急!我把医科大那边的米博士和曾教授都请过来,和这边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一起开了个专家会诊……他们都说,秦爷爷的症状,看起来像是中毒……”
邬芳之立时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继续说道,“……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秦爷爷是怎么中的毒,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
“邬奶奶,您见多识广……您知道秦爷爷的这种症状是怎么造成的吗?嗯,他头发掉得很厉害、不能自主呼吸……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他全身肌肉麻痹,只有眼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
说着,傅楚窈抬头看了邬芳之一眼。
邬芳之怔怔的,对傅楚窈的话……恍若不闻。
傅楚窈想了想,轻唤了一声,“邬奶奶?邬奶奶……”
邬芳之“啊”了一声,如梦初醒,“你说什么?”
傅楚窈又好脾气地把秦老爷子的症状说了一遍,并且强调——在秦老爷子发病以来的近二十个小时之内,无论医生们怎样尽力,但秦老爷子的病情却是每况愈下……
邬芳之突然脸色铁青,硬绑绑地说了句,“……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傅楚窈一怔。
这时,邬芳之对傅楚窈说道,“好了阿窈啊你先回去吧,那个……我累了,我要歇会儿!”
“邬奶奶……”
傅楚窈试图再劝服她。
邬芳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她便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还闭上了眼睛。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邬芳之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