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冷冷清清的,她在翡翠原来的卧室门口又站了很久,一会为离别而难过,一会又为翡翠有个好归宿而高兴,心里忽冷忽热的难受,索性扭头走了。
丫头们都去送亲了,屋里空荡荡的,沈清兰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她想起上次碧玉成亲时也是这般。
“小姐。”
碧玉的声音响起,沈清兰睁开眼,只见碧玉抱着个小包袱,笑眯眯地走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婢子回来陪您啊。”
碧玉把包袱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里面还裹着油纸,再小心翼翼地撕开,香味就飘出来了。
“小姐您尝尝,这不是办喜事嘛,是徐家请的厨娘刚做的花生酥糕,用来招待客人的。”
沈清兰困惑,“这会儿还没开席吧?”算时间没这么快的。”
碧玉眨眼笑递一块过去,“确实还没开席,囡囡怕翡翠饿了,悄悄塞了一块给她,翡翠说好吃,囡囡由跑去厨房拿了好多,婢子几个人都吃了,味道真不错,于是婢子几个一商量,先带几块回来给小姐尝尝,小姐要是觉得好吃,等翡翠回门,让她多带点。”
沈清兰看着手里的花生酥糕,忽然就落泪了,她们……怎么都这么好?一时间,那种既想自私的把她们都留在身边、又盼着她们一个个都幸福美满的矛盾越发强烈了。
“小姐……”碧玉岂不知她的心思,轻声呼唤,“翡翠这也是不凑巧,要不然,哪里又舍得离开小姐您?往后,未必就再去见面之时。”
“你说得对。”沈清兰垂眸,勉强笑了笑。
少了个人,哪怕小院里布置得光鲜明亮,也总觉得空荡了许多,何况翡翠本就是那种话多事多得性子,每天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她若在,小院里热热闹闹、笑声不断,她今不在,骤然安静。
说起来,翡翠也并非每天都在,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去了徐家照顾囡囡,但在所有人看来,那离开都是暂时的,和出门逛个街没区别,总还会回来的,直到出嫁了,一院子的姑娘们才意识到,翡翠这是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不回来了。
秋月悄悄对碧玉说,“以前她去照顾囡囡,我还不觉得冷清,这回翡翠一嫁人,还真不习惯。”
碧玉也道,“可不嘛,以前我总烦她聒噪,与她打架,谁想耳边清静了,反而不舒服了。”
不适应归不适应,大家都很忙,整理物件,装箱打包,人手有限,有的东西需要提前运送,有的东西随行带走,有的却只能暂时留存,再下一批再送。
最让人发愁的是婚嫁大物件,沈良曾在申州别驾的任上呆了十几年,沈家陆陆续续为儿女准备了聘礼和嫁妆,数量相当可观,上次来会州时,这些东西就是先请方家照看,而后慢慢运送到会州,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年来,又增加了不少,现在又要运送到京城。
沈良入京,这会州别驾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目前还没有新官上任,据闻,朝廷也还没有安排合适的人选,因此,这别驾大宅子暂时闲置,饶是如此,沈家也做不出占用不还、授人话柄的事情来,该挪走的东西都得挪走,干干净净地腾出来。
晚上,林氏与下衙回来的沈良商议,不如再租一个小院落,将一时间带不走的东西放过去,慢慢再运送。
“也只能这样了。”沈良向来不管宅院事,他也确实不懂这些,都听林氏的安排。
林氏办事利索,立即拨算盘打珠子,劈劈啪啪地算账,又吩咐王安叔买宅子,这一次,胡泽也不在,外院的事就都需要王安叔跑了。
“太太,郭姨娘来了,说要见您。”春兰在门口禀报。
林氏看看沈良,“请进来吧。”
郭姨娘低着头进屋,恭恭敬敬地先向两人行礼,然后垂首站立。
林氏笑道,“怎么就见外起来了?坐吧,有话坐下再说。”又招手让春兰倒茶。
郭姨娘是林氏的陪嫁丫头,也有几十年的主仆情分了,按理说,比起齐姨娘还要亲密,但她自来是个谨慎又卑微的性子,主子再宠再好,她也不敢放肆,说话做事一板一眼。
这会儿,林氏让她坐,她犹豫不定,说起来,以前也不是没坐过,林氏御下,从不过分强调身份,就是春兰、秋月偶尔也会胡闹,只要不是大错误,她都一笑作罢,何况是跟随已久的郭姨娘?所以,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林氏让她坐,她也会依从,可此刻沈良也在,她哪里不懂规矩?
她又行了礼,道个谢,不肯坐,最后沈良找个理由回避出去了,她才算坐下。
林氏嗔道,“你在沈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拿你当个下人?外人?我没有,老爷也没有,往后你只管坐着说话,老爷在也无妨。”
”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哪里就那么强硬了?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的,比规矩强。说吧,这个时间过来,是不是齐姨娘闹腾了?”
郭姨娘摇头,“这两天看着倒还好,没什么哭喊,太太,我是……我知道老爷升做京官了,要去京城了。”
“是啊,敕牒已经收到了,这不,大家都在收拾,你也收拾收拾,带几样随身衣物首饰便罢,其余的都装箱,回头慢慢再送过去。”林氏笑了笑,“咱们搬家都搬出经验来了,还照着去年那样就行,随行的行李少些,轻快方便,对了,齐姨娘的东西,你也费心给收拢收拢,她如今很是依赖你,加上上次布偶之事……我若找人去动她的箱子,恐怕会刺激她……”
“太太,我来正是为了这事。”不等林氏说完,郭姨娘意外的打断了。
林氏诧异,“嗯?你说。”
郭姨娘小小吸了口气,语气轻缓似在试探,目光却很坚定,“太太,我有个想法,这次进京,我和齐姨娘就不去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