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正是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五千骑兵的抵达并没有让袁尚和他麾下的大军谨慎起来,因为这五千骑一来没有打出旗号,二来,在袁尚和他麾下大军的眼中,五千骑兵并不足以让他
们多么慎重,无非就是袁谭留在城外的一些余孽罢了,就是仍由他们蹦跶又能如何?
袁军骑兵的多少其实是一个不好表达的问题,因为多少要看和谁比较,和晋军相比,袁军的骑兵自然不足一提,但对于天下其他的诸侯来说,袁军的骑
兵同样很多。
袁尚自己的麾下就有万骑,当初朝廷的封赏下来,袁绍虽说三个儿子一个侄子都给了三万人马,但三万和三万却不相同,像袁熙和高干两人,他们的三
万人马就全部都是步卒,而袁尚则有足足一万骑兵,袁谭少一些,但也有五千骑兵。
所以对于江东军的五千骑兵,没人惊讶,也没人放在眼中,袁尚除了同样派出五千铁骑看住这支骑兵之外,没有任何的表示,在他看来,只要昌邑一破
,袁谭被俘的话,这支骑兵便会顺理成章的归入他的麾下,所以他并不想造成任何的损伤,毕竟这些战马都是花费大量金银、粮草从并州换来的。
济水河畔,全身湿漉漉的朱然从济水之中爬出,横刀肃立。
他的身后,陆陆续续有江东将士从济水之中爬出,片刻的功夫,整整五百赤裸着上身,手握长刀的江东水军将士在他的身后汇聚,排列成一个整齐的阵
形。
清冷的夜风吹拂而过,朱然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惶然,唯有浓郁的杀气在肆意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朱然动了,手中的长刀向前狠狠一挥。
“杀!”
一声嘶吼在天穹之下响起,惊碎了寂静深沉的夜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昌邑城北门外忽然腾起了一团烈火,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显得格外醒目。
紧接着昌邑城北门在咯吱一声沉闷的重响之后缓缓向两边开启,一队黑压压的士卒冲过缓缓江夏的吊桥,向着城外的袁尚军大营席卷而来。
一处密林之中,始终在注视着昌邑方向的太史慈双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火焰,转头对身边的萧摩柯道:“萧将军,是时候了。”
萧摩柯坚毅的面庞上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杀气瞬间滚滚回荡在整个林间。
“末将早就等不及了,那群一直跟着我们的小老鼠,也该送他们上路了。”
重重地把冰冷的头盔覆盖在自己头上,太史慈手举的银枪高举,仿佛要刺破苍穹一般。
“兄弟们,上马,杀敌!”
片刻之后,无尽的马蹄声突然响彻在整片夜幕之下,整整五千江东铁骑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一般,向着不远处袁军骑兵的方向狂冲而去。
...
袁尚军中军大帐之中,志得意满的袁尚从睡梦之中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急忙翻身坐起,朝着帐外大喝道:“发生了何事?”
衣衫不整的审配跌跌撞撞地从帐外冲进来,喘息道:“主公,有人劫营!”
“劫营?”袁尚闻言松了一口气,不屑道:“就袁谭那点人马,他以为劫营就能战胜我的十万大军了吗?传令下去,封锁所有的道路,不许袁谭逃掉,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审配没想到袁尚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顿时大喝道:“主公,不是大公子的将士,是江东军,是孙权的人马!”
“什么?”
袁尚有些不敢置信,望着审配道:“怎么可能?江东军不是在汝南吗?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赶到兖州来,二兄留在豫州的大军呢,他们都是死人不成?”
“主公,千真万确!”
同样十分狼狈的逢纪狂奔入帐,大声道:“领军之人是江东小将朱然,另外我军的那五千骑兵已经全军覆没,那支一直游弋在城外的骑兵根本不是大公
子的,而是江东骑兵,领军之人是江东猛将太史慈!”
“不可能!”袁尚不敢相信审配和逢纪的话,失声道:“江东军为何要帮袁谭,为什么?”
逢纪嘴角一阵抽搐,摇头道:“主公,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东军和大公子为何联系在一起并不重要,但眼前夜袭我军的确实是江东军没错,如今
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袁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那股怒气却并未消散,而是反问道:“就算二兄带走了大部分兵马,导致豫州剩余的将士不堪一击,那我
军的斥候呢?数万江东大军出现在昌邑城外,为何我军斥候根本没有发现?”
“江东军是从济水而来的!”审配一脸后悔道:“主公,整个大江以北只有小人屠有水军,所以我军对济水并没有任何的防备,这才让江东军趁虚而入
...”
袁尚张嘴想要喝骂,但看着自己麾下这两位智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任何人都想不到袁谭会和江东军联系在一起。袁尚派斥
候防备了陈留的晋军,防备了徐州的杨坚,但万万没想到,支援袁谭的竟然是最不可能的江东军。
“报!”一声大喝响起,只见浑身浴血的苏由大步踏入帐中,抱拳道:“启禀主公,前来袭营的江东军虽然不多,但是骁勇异常,那朱然同样十分勇猛
,我军中无人是其对手,已有数十名将校丧命于其刀下。如今我军左营已经被其攻破,敌军正朝着中军杀来!”
“报!”苏由的话音还未落下,只见部将马延紧接着踏入帐内,抱拳道:“主公,敌军铁骑已经击破我军后营,敌将太史慈勇猛无敌,我军无一人是其
对手,如今其正率领骑兵正朝着中军杀来!”
“报...启禀主公,城内大公子的大军已经杀出城来,正在猛攻我军前军大营,二公子抵挡不住,命人来询问应当如何是好!”
“报...启禀主公,济水上突然出现无数战船,火光漫天,大队江东将士正从水中上岸,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万之众!”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汇聚到中军大帐之中,而袁尚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愤怒变成无尽的苍白,有些颤抖的开口道:“立刻传令二兄和高干,命他们弃守
前军和城南大寨,全部汇聚到中军之中坚守,待天亮之后再做定夺!”
袁尚不想撤,很不想撤,在这个眼看着就能困死袁谭的时候,撤退就意味着功亏一篑,意味着他之前的谋划全部落空,意味着他继承袁绍之位的后第一
次大战将以失败告终。这些倒还罢了,虽然对他的威名有损,但也并非不能接受,可如果这一次不能彻底覆灭袁谭,给他喘息之机的话,袁氏的势力将
不可避免的分割成为两半,这是他所不愿接受的。更为可怕的是,如果袁熙和高干看到这种情况的话,他们的心中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不过没等袁尚的命令传达下去多久,又见一名斥候狂奔进大帐,抱拳道:“主公,昌邑城南发现大队江东军,足有数万之众,中军大帐中打着一杆周字
大旗,疑似江东军大都督周瑜率军亲至!”
审配脸色一沉,开口劝道:“主公,如今敌众我寡,而且天色昏暗,难以分辨敌军究竟有多少人马,若是再在此处坚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随着江东军的赶到,我军再想攻破昌邑已经不可能了,既然如此的话,是否先率军退回濮阳,再做打算?”
“怎么会这样?!”
袁尚满眼的不敢置信,不过这也不怪袁尚惊讶,实在是局势的变化太快,他实在想不明白,原本大好的局势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恶劣。
随着周瑜率领的江东军出现,如今别说攻破昌邑,能保住自家的性命就算不错,究竟能不能安然退回濮阳都得打上一个问号,更别说什么攻破昌邑,擒
拿袁谭了。
见袁尚脸上满是犹豫不定,逢纪也开口劝道:“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军只需返回濮阳,重整兵马,招回颜良和张颌将军之后再战便是。
江东军能保大公子一时,难不成还能帮他一世不成?”
“罢了。”第一次独自领军便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让袁尚看起来有些阑珊,本来春风得意的面庞上满是颓然,犹豫半晌才道:“传令下去,全军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