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什么发现,警官?”警官的耳机里传出流畅的问话。
外交安全局的战术监视车,今天化身为水管修理车,正对着酒吧停在街对面,纽约市警察局的乔·雷利警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酒吧里面。他回答道:“两人都坐着,闲待着,喝啤酒,无忧无虑的样子。”大肚子、灰头发的雷利是缉毒警官。多年前,从街头毒品扫荡计划刚开始实施起,他就是该计划的主管,那时的无线电波吱吱嘎嘎,响得像卷起来的蜡纸。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完全能协调突袭行动。现在,一切都是高清数字化的,就好像跟他通话的战术小组警察就在几英尺之外,而不是在这个破旧的布鲁克林社区的街道上。
车上不止雷利一人。在他身旁,操作摄像机控件的是个刻板正派、健壮结实的年轻非裔美籍警察,一位配有电子眼和电子耳的高手,不过按警官的品位而言,她洒的香水太多了。
“有武器吗?”他耳边的声音问。秘密战术小组跟贝德福德—斯图文森的里奇酒吧相隔半个街区,该死的,他们最好是买了雷利要他们带给他的意大利烤饼。不要菠菜,要火腿和芝士,就这样。苏打水。要节食。
雷利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受到监视的啤酒客的图像。女警察摇摇头。雷利说:“看起来没有。”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监视的那两个人没有全副武装。
“只有他们两个?”
他打算说三个的。之前是三个。四个,四个。
“对。”雷利伸了伸懒腰。妈的,希望这不是浪费时间。据可靠消息,多米尼加共和国一个团伙的大佬级浑蛋,正跟本地一个小混混在里奇酒吧碰面。也许是转移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多米尼加的那家伙迟到了,而瘦不拉几、神经兮兮的小混混只是和某个来路不明的人闲待着,这个人是白人,很年轻,举止之间显得有点紧张。
对讲机里,战术小组的警察喝了一口什么,啧啧有声,说:“大人物迟到多久了?”
那个多米尼加人不单在团伙里地位高,而且体重超过三百磅。
“半小时,”雷利看着手表,“四十分钟。”
“他不会来了。”战术小组的警察咕哝道。他现在在嚼东西了。
雷利猜,黑帮分子的缺席,可能并不是因为临阵脱逃。多米尼加级别的毒贩就是很忙。
“跟他在一起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你确定不是多米尼加团伙里的人?”
雷利哈哈一笑。“不是,除非世道真有这么艰难,难到要雇用唱诗班男童和白人。日子还没到那个份上。”
“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外貌特征是金发,身高六英尺,妈的,瘦得气死人。”雷利仔细看那家伙的脸部特写,“你知道吧,他的样子很奇怪。”
“什么意思?”做记录的家伙边吃边说。
妈的,我要吃意大利烤饼。
“显得很紧张。”
“他发现你们了,警官?”
“我坐在该死的水管修理车上,车停在布鲁克林的街上,这里挤满管道用品店。摄像头只有你家猫的老二那么大。”
“我没养猫。”
“没有,他没发现我。他只是不想跟咱们那小子待一起。”
“谁想啊?”
说得好。阿尔方斯·格拉维塔——又叫阿尔法,但叫爱宝更为人所知,汪汪、汪汪——明晃晃就是让人穷忙活的主儿。这个菜鸟的毒贩够走运,没有被逮住,但他一心想往上爬,想把他的街头生意从他晃荡的海洋山小便利店,扩展到贝德福德—斯图文森和布朗斯维尔去。
“等一下。”雷利坐直起来。
“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家伙来了?”
“没有。但是爱宝和他的伙伴……等等,有情况。”
“什么?”咀嚼声停住了。
“好像有交易……拔出来。”后面这句话,是对坐在他身旁的香喷喷的警察说的。
用词不当,他想。或者也算恰当。但她没有领会其中的影射。
这名警察把镜头拉远,扩大拍摄视角,爱宝和那个金发男人的一举一动便全在眼中。爱宝四处张望,把手伸进口袋。金发小子也是同样的动作。然后两人都伸出手。
“好了,交换完毕。”
“是什么?”
“妈的,不少钞票,但没有看到货。你看到了吗?”
“没有,长官。”正在监视的女人说。那股香水味让雷利想到了栀子花,尽管他对栀子花的气味或样子——完全没有概念。
战术小组的警察在对讲机里说:“你决定,警官。”
雷利犹豫不决。他们刚刚目睹一起非法毒品交易,可以把两人都逮回去。但在外面单独拿下白人小子,让爱宝继续玩儿,可能才是明智之举。如果他们不能铐住多米尼加共和国的那个人渣,把他带回七十三分局,至少还有一个猎物可以列入战果。那小子可能也知道关于多米尼加人的消息。他们可以对那个紧张兮兮的家伙进行逼供,直到他屈服。
或者这次就算了——显而易见,交易额不大。金发小子走了,他们期待着大人物露面。
战术小组的警察问:“他们还在那儿,只是坐在那儿?”
“对。”
“要行动吗?”
“不,不想丢掉爱宝和我们多米尼加共和国朋友的这条关系线。或许可以逮住另外那个家伙,如果他要走的话。我们等到那个时候。”
“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家伙迟到五十分钟了。”
雷利做出决断了。
“好,我告诉你怎么做。不过先回答我:你给我买意大利烤饼了吗?”
林肯·莱姆说:“我们知道他还会找人下手。我要给每个分局和每个消防站发一份备忘录。任何涉及产品的事故和类似事故的事件,我都要知道。立刻,马上,越快越好,不管你想用什么陈词滥调都行。”
梅尔·库柏说他来处理这事,并抽出了手机,那个方式就跟从他臀部拔出奇怪的左轮小手枪一样。
萨克斯收到一条信息,看了看手机。“是控制器生产商,他们想谈谈。”
“不然,”阿切尔说,“就是要亲自告诉我们,他们多么不想配合。”
就调查工作而论,她学得相当快,莱姆心想,并大呼汤姆过来设置skype通话。
很快,这款应用程序的独有铃声就满屋回响,片刻之后屏幕亮起。
并不是围守四轮马车的架势。屏幕上只有cir微系统公司的两个人,莱姆一下就推测出其中一个是维奈·帕尔特·乔杜里本人,他看上去兼具南亚人和独裁者的特点。他身穿无领衬衫,戴了一副时髦的金属框眼镜。
另外一个男人脸色灰黄,身材结实,五十多岁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律师。他身穿西服套装,没系领带。
他们坐在一间非常整洁的办公室里:光秃秃的桌上摆着两台显示器,就像一对书挡。他们身后的墙上,是一抹褐红色和蓝色的涂漆。莱姆一开始以为那是油画,但一看之下,不,那是直接绘在墙上的。一幅艺术化呈现的公司形象标识图。
“我是阿米莉亚·萨克斯,纽约市警察局的警探。我们之前通过话。这位是林肯·莱姆,协助我们办案的刑事鉴定顾问。”只有他们两人。就像之前一样,莱姆觉得在场的人越多,公司可能会更不配合,即便这家公司不再是起诉目标。
“我是维奈·乔杜里,公司的董事长和总裁。这位是斯坦利·弗洛斯特,我们的首席法律顾问。”他语气温和平静,几乎没有起伏变化。他神色镇定,但莱姆猜想,身价四百亿美元的人少有张皇失措吧。
“这里要说的是一起涉及我们产品的犯罪事件?”弗洛斯特问。
“对,你们的datawise5000智能控制器。有人在纽约市蓄意发送信号给其中一个控制器,这个控制器安装在一架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的电动扶梯里。它触发了电动扶梯顶部的检修口,检修口打开,有个男人掉进去遇害了。”
乔杜里说:“这起事故我当然听说了,但我不知道这是蓄意的。多可怕啊。我确实得说一下,我们告诉过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只能将datawise用于上传诊断、检修数据和紧急切断,不能用于打开检修口。”
“我们有通信可以证明这一点。”律师弗洛斯特说。
公司总裁继续说:“而且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的控制器是几年前安装的,自那之后,我们给那家公司发送过四十个、四十五个安全补丁,这些补丁可以阻拦黑客。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安装补丁,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莱姆说:“现在不是要谈论你们的责任。我们要追查的是黑客,不是你们。”
“再请问一下,你怎么称呼?”乔杜里问。
“林肯·莱姆。”
“我应该听说过你。在报纸上,不然就是电视节目里。”
“可能吧。好了,这个嫌疑人通过某个写过相关博客文章的博主,知道了怎样侵入控制器。”
乔杜里点点头。“你们指的可能是‘第二社会工程’这个博客。”
“是的,是这样。”
“嗯,这个博主用的是早期的型号,故意不下载安装安全补丁。如果下载安装了安全补丁,他根本不可能让datawise失灵。但在博客上,他当然没提到这事。随便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可以利用漏洞,这种说法的轰动效应要大得多。当你竖起反抗隐私侵犯和反对故障的旗子,这就会给你的博客大肆增加点击率。datawise的安全漏洞,比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系统都要少得多。”
弗洛斯特补充道:“我们跟一个白帽黑客公司有合作——道德黑客,你们知道这个说法吗?”
“我们会弄明白的。”萨克斯说。
“他们成天想方设法侵入我们客户使用的datawise服务器。一有任何漏洞的迹象,我们就会发送一个补丁。如果那个博主安装了补丁,他根本侵入不了控制器。他对此有什么说法呢?”
萨克斯说:“我得跟你们说,我们的嫌疑人在学会了怎样侵入系统之后,把他杀掉了。”
“不是吧!”乔杜里着实大吃一惊。
“这是真的。”
“嗯,我真是非常难过。可怕。”
莱姆接着说:“我们的追踪对象有一个清单,列着安装有你们的控制器的产品,以及买过这些产品的个人和公司。一个非常长的清单。”
“那有好几年了。”
律师转向公司总裁,没说什么,但可能是暗示他不要透露公司的资产净值,即便现在谈论的不是公司的潜在责任。
乔杜里轻声说:“没关系,我想帮点忙。”
莱姆紧接着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他还会下手,杀害别的人。”
这男人眉头一蹙。“蓄意而为?到底为什么呢?”
萨克斯说:“国内的恐怖分子,你可以这么说。他憎恨消费主义,也许就是通常而言的资本主义。他给不同的新闻媒体发邮件侃侃而谈,我想你肯定能找到这些报道。他自称是人民卫士。”
乔杜里说:“可是……他有精神病吗?”
“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莱姆不耐烦地说,“好了,说说我们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有几件事我想弄清楚。首先,在他掌控控制器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追踪到他的实际地址?他好像会待在附近,这样他可以看到事故,并决定在什么时候启动控制器。另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追查到他的身份?”
乔杜里回答:“从技术上讲,追踪是可以的。但这又是每个生产商的事——网络摄像头生产商、烤炉生产商、汽车生产商。我们没法在我们的设备上办到这一点。我们只是生产控制器的硬件,编写脚本,控制器里面的软件。他通过我们顾客的云服务器侵入系统。”
“然后,如果你事先知道他要攻击哪个器械或设备——我是说实际的装置本身——生产商就可以追踪到他的位置。而即便你可以追踪,他可能会使用代理服务器登录云服务器。你必须把这些事确认清楚。最后,在他攻击之后、退出系统关掉电源之前,你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追查出他的位置。至于身份,毫无疑问,他机警得很,肯定会使用临时手机号码、没有注册的平板电脑或计算机,以及匿名代理服务器或虚拟专用网络。《黑客101》说的就是这些。”
这比预想的更叫人沮丧,于是莱姆说道:“那好吧。还有一件事,你们可以采取什么安全措施阻止他侵入吗?”
“当然,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内置式产品——烤炉、空调通风系统、医疗设备、电动扶梯——的生产商只需要安装我们发送给他们的安全补丁就可以了。我在他的博客上知道了这家伙,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托德·威廉姆斯。”
“我知道他是怎么利用漏洞的。对,是有一个漏洞。得知情况后,我们在一天之内就修补好了漏洞,把更新程序发了出去。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可能还更早。”
“为什么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不安装呢?”
“公司不更新程序,有时是因为疏懒,有时是因为商业因素。更新程序需要重启服务器,常常还需要修改代码。这会让整个云服务器断网一段时间。服务中断,会让他们的客户不开心。人们一旦习惯了便利,再要拿走这份便利就不可能了。你离家去度假,如果忘记关灯,那就远程关掉?实时监控保姆的工作?十年前,还没有这种方式;这些事没法做成,你对此绝对不会仔细多想。但现在呢?拥有智能产品的每个人,都希望这些产品始终保持工作状态,不然他们就会选择别的商家。”
“你说这要不了多长时间。”
乔杜里微微一笑。“消费者的心理研究是个迷人的课题。失望感长留不散,忠诚度瞬息改变。好了,莱姆先生和萨……”
“萨克斯警探。”
“我还有个会要参加。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会给所有客户再发送一个安全补丁的链接,并附上一份备忘录,提醒他们必须安装这些补丁。用户的生命安全可能正受到威胁。”
“谢谢。”萨克斯说。
“祝你们好运。需要帮忙的话,请联系我们。”
网络摄像头随即关闭。莱姆和萨克斯跟众人重新聚到一起,把乔杜里说的话告知他们。
这或许能阻碍不明嫌疑人以后的攻击,但实质上,对追踪他的下落毫无帮助。
莱姆看着白板,这块白板是他、阿切尔和惠特莫尔为了“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案”而设置的。“萨克斯,我想把我们的表格合并一下,看看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
萨克斯没有真的把不明嫌疑人四十案件的白板从警察局广场的作战室搬到这里的客厅,而是让重案组的一名助手用手机拍好照片,发邮件给他们。过了一会儿,照片发过来了。
现在,萨克斯把犯罪现场的细节抄写到白板上,并加上他们从威廉姆斯电脑里查出的东西。大家仔细看着这些信息。
莱姆望向萨克斯,萨克斯正盯着表格,右手食指和拇指强迫性地转动着她的蓝色宝石戒指。她摇摇头,咕哝道:“我们还在等锯屑、清漆以及餐巾纸上dna和摩擦嵴的检测结果,皇后区的犯罪现场调查组一直没给我们回复。”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这迟滞是他的错。他猜,他的确有份,因为他把库柏“绑架”过来了。
“让我看看锯屑的显微图像。”莱姆说。
萨克斯上网登录到犯罪现场调查组的安全数据库,输入案卷编号,调出图片。
莱姆细细观察图片:“我觉得是桃花心木。梅尔?”
技术员快速研究一番,然后说:“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的。”
“啊,萨克斯,你是对的。从你的眼皮底下把他偷走,这是我的错。”他在开玩笑,但她没搭理。莱姆继续说:“你说是砂纸打磨,也是对的。那些颗粒不是锯东西时产生的,而是让人想到精细的木工手艺。”她把这一点写下来。莱姆又说:“关于清漆,看不出什么名堂。没有数据库。我们只能看分析员能得出什么结论。餐巾纸是怎么回事?”
萨克斯解释了一下白城堡的线索。“见鬼,我弄不明白,检测dna和强化摩擦嵴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她掏出手机,给皇后区的犯罪现场调查组实验室打电话,简短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她一脸阴沉。“花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们把东西弄丢了。”
“什么?”库柏问。
“证物室的人把餐巾纸弄丢了。好像是标签标错了,有个办事员在找。”
莱姆知道,这番搜寻可能大费周章。证物室绝对不是一间房,而是很多个房间,存放着成千上万样证物。大海捞针,莱姆一度如此听闻。
“嗯,这件事不管是谁搞砸的,都要开除。”他气呼呼地说。
他再次审视证物表,留神细看新条目。不明嫌疑人四十要么运气好,要么行事谨慎。证物没有给出清晰的指向,既没指出他在哪里居住或工作,也没指出他可能会在何处实施下次攻击,假设他在考察未来的受害者时沾上了微物证据的话。
犯罪现场:曼哈顿克林顿街一百五十一号,
建筑工地,
毗邻“北纬四十度”(夜间俱乐部)
-罪行:凶杀,施暴。
-受害者:托德·威廉姆斯,二十九岁,作家、博客作者,社会话题。
-死亡原因:钝力外伤,可能是圆头锤(品牌还未确定)。
-动机:抢劫。
-信用卡/借记卡还没有用过。
-证物:
-没有摩擦嵴。
-草叶。
-微物证据:
-苯酚。
-车用机油。
-嫌疑人侧写(不明嫌疑人四十)。
-身穿格子外套(绿色),头戴勇士队棒球帽。-白人男性。
-身高(六英尺二英寸到六英尺四英寸)。
-瘦削(一百四十磅到一百五十磅)。
-长手长脚。
-没看到脸部。
犯罪现场:布鲁克林卓景商城
-罪行:凶杀,逃脱追捕。
-受害者:格雷格·弗罗默,四十四岁,商城窈窕淑女鞋店的店员。
-店员,从帕特森系统的营销主管职位上离职。试图证明他会回到类似或其他高收入工作岗位。
-死亡原因:失血,内脏受损。
-死亡方式:
-不明嫌疑人四十侵入cir微系统公司出产的datawise5000控制器,远程打开了电动扶梯的检修口。
-与cir微系统公司的高管进行探讨。
-追踪信号:这一点只有各个生产商可以做到。难度大。
-确定他的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生产商安装安全补丁,可以降低黑客入侵的危险。cir微系统公司正在发送这一警告。
-证物:
-dna,dna联合检索系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结果。
-没有足够完整的摩擦嵴可供确定身份。
-鞋印,可能是不明嫌疑人的,十三码锐步气垫缓震跑鞋2.0款。
-土壤样本,可能来自不明嫌疑人,含有结晶硅酸铝黏土:蒙脱土、伊利石、蛭石、绿泥石、高岭石。另外还有有机胶体,该物质可能是腐殖质,在布鲁克林的这个地方不属于原生物质。
-二硝基苯胺(用在染色剂、杀虫剂、爆炸物里)。
-硝酸铵(化肥、爆炸物)。
-带有从克林顿街犯罪现场搜集的机油:也许在制作炸弹?
-更多的苯酚(塑料制造中的一种前体,如制造聚碳酸酯、树脂和尼龙、阿司匹林、尸体防腐剂、化妆品、趾甲内生治疗药物;不明嫌疑人长着一双大脚,所以——有趾甲问题?)。
-滑石、矿物油/矿物油/矿物油、硬脂酸锌、硬脂酸、羊毛脂/羊毛脂、鲸蜡醇、三乙醇胺、甘油月桂酸酯、溶剂油、对羟基苯甲酸甲酯、对羟基苯甲酸丙酯、二氧化钛。
-化妆品?品牌还未确定。等待分析报告。
-金属屑,极其细小,铁质,也许来自磨刀。
-锯屑。木头种类有待确定。来自砂纸打磨,而不是锯切木头。
-有机氯和苯甲酸。有毒。(杀虫剂,毒药武器?)
-丙酮、乙醚、环己烷、天然树胶、纤维素(可能是清漆)。
-生产商有待确定。
-白城堡的餐巾纸在犯罪现场调查组总部被弄丢了。
-为格雷格·弗罗默的死亡提起民事诉讼的理由:
-异常死亡/人身损害侵权诉讼。
-无过失责任。
-疏忽。
-违反默示担保。
-损害赔偿:补偿,疼痛和痛苦赔偿,惩罚性赔偿。
-被告:不明嫌疑人四十。
-事故相关事实:
-检修口打开,受害者掉到驱动器上。开口大约十六英寸。
-检修口的踏板重达四十二磅,前端的尖齿是导致死亡/受伤的原因之一。
-检修口被栓销锁死。弹簧栓。检修口因为不明原因打开。
-设备失灵的原因?
-干扰原因——不明嫌疑人四十侵入了datawise控制器。
-眼下没法拿到调查局或消防局的报告或档案。
-眼下没法拿到失灵的电动扶梯(处于调查局的隔离之中)。
犯罪现场:皇后区阿斯托里亚区域
阿斯托里亚大道的白城堡餐厅
-案件关联:不明嫌疑人经常来此处就餐。
-嫌疑人侧写的增补要点:
-一次吃十个到十五个三明治。
-在这里就餐时至少有过一次购物活动。拿着白色塑料袋,内装重物。金属?
-向北拐去,穿过街道(去乘公交车/地铁?)。没有迹象表明他有车/驾车。
-目击者没有看清他的脸。也许没有胡须。
-白人,脸色苍白,也许是秃顶或平头。
-在阿斯托里亚大道租过车,大概是在威廉姆斯被谋杀那天。
-在等吉卜赛出租车公司老板的消息。
-吉卜赛出租车司机报告了车程目的地。
犯罪现场:曼哈顿里奇街三百四十八号
-罪行:纵火。
-受害者:无。
-案件关联:不明嫌疑人四十就是造成格雷格·弗罗默死亡的同一个人。在布鲁克林的卓景商城,他蓄意打开了中西部交通运输公司出产的电动扶梯的检修口。他跟托德·威廉姆斯见面,学会了如何侵入datawise5000智能控制器,而这就是电梯事故的原因。
-威廉姆斯死亡当晚,不明嫌疑人从他那里获取了两份清单:
-配置有控制器的所有产品的数据库。
-购买了其中某些产品的消费者。
-嫌疑人侧写的增补要点:
-以人民卫士为名发布宣言。国内恐怖主义,攻击过度消费。
-追踪不到帖子的地址。
-存在刻意而为的语法错误。他可能很有头脑。
-证物:
-简易爆炸装置。
-蜡、低辛烷值汽油、棉花、塑料、导火线。照明弹。成分来源无法追查。
好了,这就是她家了。
红的家。
购物者,阿米莉亚·萨克斯。
这个购物者不够客气,没在托德·威廉姆斯的办公楼里葬身火海。
我正好在她位于布鲁克林的连栋住宅的街对面,一副工人打扮,身穿连裤工作服,呃,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以免引起注意。此刻,漫长的工作日即将结束,我疲惫不堪(虽然我这会儿很大程度在假装,但疲惫是真实的)。我一手握咖啡,一手拿手机,假装看消息,然而事实上,我在看我那篇长文在媒体上反响如何好。哎呀,甚至还有一些点赞呢。
我仔细打量红的连栋住宅。购物者,没错,她是的,她会为此受到惩罚,但我有点心软了(从冷冻食品区买的白城堡汉堡也不差),我觉得红不是那类虐待狂。她是一个有人性的购物者。假如我邀她约会,她不是那种女人,不会当着我的面哈哈大笑,放肆地拿瘦豆角和骨头架说事。她会满脸通红,娇美的面孔上维持着娇美的笑容。“对不起,我另有安排了。”
一个有人性的购物者……
所以当我摧毁红的生命时,我可能会有些遗憾。但我只是顺带这么一想,又回到手头的事上了。
她这房子真不错。老派的布鲁克林风格,具有传统韵味。阿米莉亚·萨克斯,我猜是德国名字。她看起来不像德国人,但我其实不知道德国人长什么样子。此刻我想了想。她没有金色的发辫和蓝色的雅利安人的眼睛。
我一直在纠结要怎样处置她。红没有内置有datawise5000控制器的产品,至少我没发现。她不在我那美妙的清单上,清单是托德·威廉姆斯在他的骨头断裂前给我弄来的,他真是帮了大忙。当然,一件产品一旦进入公众手中,它就像软木塞一样在大海里漂流,直到它出现在别人的厨房或车库或客厅里。我搜寻红家里的信号,就像托德教我的那样;我发现了一些孤零零的小设备,它们在发送无线电信标信号,请求联网,然而没有一样能帮我把她变成一大堆破碎的骨头或爆裂的皮肉。
我喝着咖啡,其实没有真的在喝,看着手机,其实没有真的在看……假模假式。我融入一个不耐烦的工人的角色中,在这一天结束时,等着坐车回家。
然而我根本没有不耐烦。
我安如磐石。
这番忍耐有了成果。因为仅仅半小时后,我就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我意识到现在有了最后一块拼图,可以解决红的问题了。
就这样吧,我心想,把捏皱的杯子放进口袋(我受过教训了!)。该走了。我们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