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栋独立住宅是暗红色的砖砌建筑。跟巡警巴迪·埃弗雷特的眼镜框颜色相近,是内脏和血液变干后的颜色。眼下这种情况,你会忍不住这样想。
阿米莉亚犹豫不决,双眼映射着屋内柔和的灯光。许多访客在灯和窗户之间走来走去,灯光便不时闪烁。房子很小,客人又很多,因此那感觉就像有闪光灯在闪。
死亡把那些人召集到了一起,甚至是关系最为疏远的人。
她还在犹豫。
当警察的这些年,萨克斯为许多受害者亲属传达过死讯。警察学院的心理学家教过一些说辞,她在那基础上增补修饰,处理起来很在行(“节哀顺变。”“有什么人可以帮帮你吗?”拿着这样的脚本,你必须临场发挥)。
但是今晚不同。萨克斯没法相信,就在受害者体内的电子脱离细胞的那一刻,或者对外行人来说,就在精神抛弃躯体的那一刻,她在现场。在那个死亡时刻,她的手还握着格雷格·弗罗默的胳膊。而且,她有多么不情愿跑这一趟,那个约定就有多牢固。她不想违背承诺。
她把枪套移到臀部的左侧,不让人看见。这似乎是个得体的举动,虽然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另一个迁就之举是,为了这趟差事,她中途回公寓洗澡换衣服了。她的公寓也在布鲁克林,不算太远。要在她身上找到一丁点儿血迹,就得用上发光氨和多波段光源检测棒了。
她走上台阶,按响门铃。
应门的是个身穿花衬衫的高个子男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当然,这不是葬礼,葬礼还要过些时候。今晚的这场聚会,亲朋好友都是火速赶来安慰亲属、提供餐食的,既要转移悲痛又要专注于悲痛。
“嗨。”他说。他的眼睛,就跟他腹部那只鹦鹉脖子上的花环那样红。弗罗默的兄弟?长相惊人地相似。
“我是阿米莉亚·萨克斯,纽约市警察局的。我可以找弗罗默太太聊一会儿吗?”她这番话说得温柔可亲,没有一点官腔。
“好的。请进。”
屋里家具不多,看起来破破烂烂,不成章法。墙上的几幅画,可能是从沃尔玛或塔吉特买来的。她了解过,弗罗默在商城的鞋店当售货员,赚最低的薪水。
屋里的电视机很小,电缆盒是最简单的那种。没有电子游戏机,不过她能看出他们至少有一个孩子——远远的角落里,放着破旧不堪、缠有强力胶带的滑板。斑痕累累的茶几旁边,有一些日本漫画书堆在地上。
“我是格雷格的堂兄弟,我叫鲍勃。”
“发生这样的事,真让人难过。”有时,你也会落入死板教条的模式。
“我们都没法相信。我和我妻子住在斯克内克塔迪,我们尽快赶了过来。”他又说,“我们都没法相信。死……呃,死于这样的事故。”尽管穿着带有热带风情的衣服,鲍勃也显得威仪堂堂,“得有人承担责任。这件事不应该发生的。”
有几个别的客人朝她点点头,上下打量她的衣着。衣服是她仔细挑选的,暗绿色的过膝长裙、黑色的衬衣和外套。她一副葬礼打扮,不过并不是刻意穿成这样的。这就是她平常的制服。相较浅色,深色更能体现强硬的形象特征。
“我去叫桑迪。”
“谢谢。”
房间对面有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身边有一男两女陪着,萨克斯估计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男孩长有雀斑的圆脸哭得红红的,头发凌乱不堪。她疑惑,在亲戚赶来之前,他是否一直躺在床上,对父亲死亡的消息感到麻木了。
“呃,你好?”
萨克斯转过身来。这个苗条的金发女人,脸色非常苍白,跟鲜红的眼睑和眼部下面的皮肤形成鲜明的、令人不安的对比。引人注目的绿眼睛,加重了她身上的那种阴森气息。深蓝色的背心裙皱皱巴巴,左右两只鞋子不同,只是款式相近。
“我叫阿米莉亚·萨克斯,来自警察局。”
她没出示警徽。没那个必要。
萨克斯问她是否可以私下聊聊。
真是奇怪,与现在相比,很多事都要容易得多:你用格洛克手枪瞄准因吸毒导致神情恍惚的罪犯,他在四十步开外的地方拿枪指着你,或者你以五十英里的时速转弯,同时从四挡换到二挡,转速表指针指到红线区,以确保某个狗娘养的不会逃脱。
打起精神,你能做到的。
桑迪·弗罗默把萨克斯带向房子的后部,她们穿过客厅走进一个小房间。她一进来,就发现这是那个男孩的房间,超级英雄的海报和漫画、堆在一起的牛仔裤和运动服、乱七八糟的床铺,都能说明这一点。
萨克斯关上门。桑迪仍旧站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来访者。
“你丈夫死的时候,我正好就在现场。我和他在一起。”
“哦。天啊。”这下她脸上的迷惘神色更重了。她再次盯着萨克斯,“有个警察来家里告诉我消息。那人很不错。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商城。他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他是当地分局的人。亚洲人?我是说那个警察。”
萨克斯摇摇头。
“很惨,是吧?”
“是啊,是的。”她没法淡化事情的悲惨程度。事件已经上了新闻。报道说得简要,但是桑迪最终会看到医学报告,得知格雷格·弗罗默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我在他身边。我握着他的手,他向我恳求。他要我来见你,要我转告你,他爱你和你们的儿子。”
仿佛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桑迪走向她儿子的书桌。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旁边有两个汽水罐,其中一个被压扁了,还有一袋瘪瘪的烧烤味薯片。她拿起罐子扔进垃圾桶。“我该更换驾照了,只剩两天时间。我抽不出空来。我在家政公司上班,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我的驾照两天后就过期了。”
这么说,她马上要过生日了。
“这里有谁能帮你联系一下车管局吗?”
桑迪又发现了一样东西——一个冰茶瓶子。瓶子是空的,也进了垃圾桶。“你没必要来的,有的人就不会来。”每一个字,似乎都在让她受伤,“谢谢你。”那双超凡脱俗的眼睛看向萨克斯,随即飞快地盯着地板。她把运动服扔到要洗的脏衣服堆里,从身上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擦鼻子。萨克斯注意到牛仔裤是阿玛尼的,但是褪色严重,磨损厉害——不是新衣服经过工厂水洗做旧的效果(萨克斯当过时装模特,对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潮流不屑一顾)。裤子要么是二手货,要么据萨克斯猜测,可以追溯至更早的、家境优渥的时期。
情况可能就是如此。她注意到男孩的书桌上有张镶框照片——几年前,男孩和他父亲站在一架私人飞机旁;他们身前摆着钓具,远处耸立着加拿大或阿拉斯加的高山。另外一张照片里,一家人好像是坐在印第安纳波利斯五百英里大奖赛的包厢座位里。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了,警官。还是警探?还是——”
“叫我阿米莉亚吧。”
“阿米莉亚。很美的名字。”
“你儿子不会有事吧?”
“布莱恩……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我觉得他现在很愤怒。也许是麻木。我们俩都麻木了。”
“多大?十二岁?”
“是的,没错。这几年很难对付,麻烦的年龄段。”她的嘴唇一阵战栗,然后是沉默,“谁来承担责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不知道。市里会调查的,他们很敬业。”
“我们对这些设施坚信不疑,扶梯、高楼、飞机、地铁!谁造的,谁就得造得安全可靠。我们怎么知道有危险?我们只能信任。”
萨克斯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心这个女人会陷入歇斯底里。但是桑迪很快又恢复了冷静。“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事。很多人都不会来的。”她好像忘了之前说过这话。
“还想说一下,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萨克斯在桑迪手里放了一张名片。警察学院可没教过这个,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萨克斯全凭直觉行事。
名片被揣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裤子原本值三位数。
“我要走了。”
“哦,好的。再次感谢。”
桑迪拿起儿子的脏餐具,领着萨克斯走出门口,然后消失在厨房里。
在靠近前厅的地方,萨克斯又找到弗罗默的堂兄弟鲍勃,问他:“你觉得她的状况怎么样?”
“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我们会尽力而为,我和我妻子。可是我们自己有三个孩子。我想我可以把车库收拾出来。我离得最近,也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
“什么意思?”
“我们的车库是独立式的,你知道,能容纳两辆车;有取暖设施,因为我的工作台设在里面。”
“他们和你一起住?”
“会有人跟他们一起住,我还不知道是谁。”
“在斯克内克塔迪?”
鲍勃点点头。
“这房子不是他们的?租的吗?”
“是的。”他悄声说,“他们有好几个月没付房租了。”
“他没有人寿保险吗?”
他面露愁容。“没有,他退掉了。他需要用钱。你知道,格雷格决定要回报他人,几年前辞掉了工作,开始做慈善。中年危机之类的吧。他在商城做兼职,便于去施粥所和收容所做义工。这对他来说是好,却苦了桑迪和布莱恩。”
萨克斯跟他告别,走向门口。
鲍勃送她出来,说:“哦,别误会了。”
她转过身,眉毛往上一扬。
“可别替桑迪觉得不值。她自始至终都支持他,从不抱怨。还有,天哪,他们真是深爱彼此。”
我走向切尔西的公寓,我的“子宫”。那是我的天地,美好的天地。
当然还要看看身后。
没有警察追上来。没看到红,那个女警察。
商城里的那场惊吓过后,我走了数英里路,穿过布鲁克林到了另一条地铁线。我中途又停顿了一下,重新买了一件新外套和一样新头饰——还是棒球帽,不过是黄褐色。我长着一头金发,又短又稀疏,但我觉得出门时最好还是遮住。
干吗要让那些购物者有机可乘呢?
我现在终于镇定下来了,不会每看到一辆警车就心脏狂跳了。
回家花了很长时间。布鲁克林和切尔西相隔很远很远。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切尔西。我觉得,我听说过它是以英国的某个地方命名的。听上去很有英国味。我想,他们那里有一支运动队叫这个名字。或者,这可能只是某个人名。
这条街,我的街,二十二街,闹哄哄的,但我的窗户很厚实。我说了,就像子宫。屋顶有个露天平台,我喜欢那儿。公寓楼里没人上去,我没看见过。有时我坐在上面,希望能抽抽烟,因为坐在城市的高台上,边抽烟边看风景似乎是老纽约客和新纽约人的基本体验。
你从屋顶可以看到切尔西旅馆的后部。旅馆里住着一些知名人物,不过这个“住”,就相当于居住,如音乐家、演员、画家之类。我坐在折叠椅上看鸽子、云彩、飞机、街景,留神倾听住在旅馆里的音乐家的音乐,但从没听见过。
现在我来到了公寓楼的前门。再看看身后,没有警察,没有红。
我穿过门厅,沿着走廊往前走。墙上的油漆是深蓝色的和……医院风格的,我想起了那道阴影。这是我的用词,我刚刚想到的。下次见到弟弟时,我会告诉他。彼得会喜欢的(我们的过去太沉重,所以现在我更喜欢幽默)。走廊里灯光昏暗,墙壁闻起来就像用腐肉造成的。我在绿意繁盛的郊区长大,从没想过待在这种地方会舒服自在。这所公寓原本是个临时落脚点,但我越来越喜欢。而且我发现,城市本身也适合我。我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对我而言,不引人注意很重要。考虑到方方面面,都是如此。
好了,舒适的切尔西。
子宫……
我进屋,开灯,锁门,查看入侵的迹象,但没人闯进来。有人会说,我是个妄想狂,但就我的生活而言,现在这真的不算妄想狂,对吧?我往鱼缸里撒鱼肉碎屑,撒在鱼儿的天空里。这种饮食看起来总归不对。但我吃很多肉,我自己也是肉。所以这有什么不同呢?而且,它们喜欢吃肉,我则喜欢这种迷你型的狂暴生物。它们是金色、黑色和红色的,凭纯粹的本能横冲直撞。
我进浴室洗个澡,洗去从商城带出来的忧虑,也洗掉一身汗。即便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春日,我逃跑时也出汗了,浑身潮乎乎的。
我打开新闻。没错,在无数个商业广告之后,屏幕上开始播出有关布鲁克林购物中心发生事件的报道。电动扶梯发生故障,男子惨死其中。还有枪击!哦,怪不得。一名警察试图通过开枪阻停驱动器救下受害者。但没有成功。白白开了一枪的是红吗?如果是,我得夸奖她的机智。
我看到答录机上有一条消息——是的,老式答录机。
“弗农,嗨,我要工作到很晚。”
我心里一紧。她要取消吗?但接下来,我就知道没事了。
“所以我大概八点过来,如果没问题的话。”
她语气平淡,不过她向来都是这样。她不是个声音活泼的女人。我从没见她大笑过。
“如果你没回复,我就直接过来。如果太晚了,也没关系,打电话给我。”
阿莉西亚就是这种人。如果她引起不便、打探得太多、不赞成某事,即便那对别人来说不算不赞成,只是询问或疑惑,她都会担心把事情搞砸。
我可以对她为所欲为。恣意妄为。
我得说,我喜欢这样。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强大,让我心情很好。人们对我做的事,不是太客气。这似乎很公平。
我看看窗外,看有没有红或别的警察。没有。
妄想狂……
我翻了翻冰箱和食品柜,找些能充饥的晚餐。汤羹、蛋卷、无豆辣椒酱、整鸡、玉米粉圆饼。大量酱汁和蘸料。奶酪。
瘦豆角,香肠干。是啊,这就是我。
但我吃起东西来,就像一个搬运工。
我在想之前在星巴克吃过的两个三明治,尤其是我喜欢的烟熏火腿。我回想起那声尖叫,看看外面。我看见红在扫视咖啡店,不像一般人那样转身朝尖叫声而去。
购物者……至少,我在心里吐出了这个词。
我对她满肚子的火。
因此,我需要安慰。我从前门旁边的架子上取下背包,穿过房间。我按下玩具房门锁的数字按键。锁是我自己安装的,出租房里可不允许这么做。你租房子的时候,他们可不会让你动这动那的;但我按时付房租,便没人过来瞧一眼。而且,我需要把玩具房锁上,于是就锁上了,任何时候都锁着。
我打开牢固的防盗插销,进到里面。玩具房里一片昏暗,只有卤素灯在破旧的桌子上方亮着,桌上放着我的珍宝。光束在金属边缘和刀刃上闪烁不停,大部分都是亮铮铮的钢具。玩具房里静谧无声。我做了很好的隔音处理,小心翼翼地切割木板和隔音材料,贴到墙上,又安装了百叶窗。人在屋里喊破喉咙,外面也听不见。
我从背包里拿出敲骨器,也就是圆头锤,清理干净、上好油,放到工作台的架子上,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是一个新物件,一把带有锯齿的剃锯。我打开包装盒,用手指试了试齿缘。轻轻刮一下,刮一下……日本货。我母亲跟我说过,在她小时候,用日本货可不怎么体面。时代改变了多少啊。哦,天哪,这真是一件相当巧妙的工具,一把长剃刀做成的锯子。再试一下齿缘,好了,你瞧:我刚刚已经刮去了一层表皮。
这把剃锯现在成了我的新宠,我把它放到架上一个尊贵的位置。我有个荒唐的想法,那就是别的工具会心生嫉妒,陷入悲伤。我这副样子真可笑。当你的生活被购物者搅得乱七八糟,你就会给无生命的东西注入生命。然而,这有那么古怪吗?它们比人靠得住。
我再次凝视齿缘。灯光反射过来,突然刺到眼睛;瞳孔收缩之间,房间歪了一下。这感觉很吓人,但并不难受。
我突然心生冲动,想把阿莉西亚带进来。这几乎是一种迫切的需求。我想象着灯光从钢刃反射到她的皮肤上,就像反射在我身上一样。我其实不怎么了解她,但我觉得我会,我的意思是,我会把她带到这里来。我心底有种感觉,告诉我这么做。
现在,呼吸越发急促。
要那样做吗?今晚把她带到这里来?
腹股沟处的躁动告诉我,是的。我可以想象,工作台上被打磨得光亮照人的金属造型,映照着她的皮肤。
我凝神思考:到了某个时间点,这事肯定会做的,对吧?
那就现在做,赶快了结……
做?不做?
我浑身一僵。
门铃响了。我离开玩具房,走向前门。
然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不是阿莉西亚,而是红,怎么办?
不要,不要。会出现这种情形吗?红的眼睛那么锐利,脑子也肯定聪明。而且她的确在商城发现了我。
我从架子上拿起敲骨器,走向门口。
我按下应答键,停顿一下。“你好?”
“弗农,是我?”阿莉西亚在很多句子后面都会带上问号。她就是这么事事不确定。
我松了口气,放下锤子,打开了门外的开门按钮。几分钟后,我看见阿莉西亚的脸出现在监控屏幕上,她抬头看着门框上方那小小的监控摄像头。她进来了,我们步入客厅。我闻到她身上怪怪的香水味,我觉得应该是淡淡的甜洋葱气味。我敢肯定不是,不过这就是我的印象。
她避开我的眼神。我比她高很多;她小巧玲珑,但不像我瘦如豆角。“嘿。”
“嗨。”
我们拥抱了一下。这是个有趣的词,我总觉得这个词的意思是硬着头皮去触碰你不想触碰的人,比如走到生命尽头时的我母亲,一直以来的我父亲。当然,这词的本意不是如此,这只是我的想法。
阿莉西亚脱掉外套挂好。别人代劳会让她不自在。她四十岁上下,比我大几岁。她身穿蓝色的高领长袖长裙,很少涂指甲油。这种形象让她很自在:教师风范。我不在意这一点。吸引我靠近她的,也不是她的时尚品位。她结婚时是一名教师。
“吃晚餐了吗?”我问。
“没有?”又是一个问号,而她这时的意思是:没有。她担心说错一个字、用错一个标点符号,就会毁掉这个夜晚。
“你不饿吗?”
她的眼睛瞟向次卧。“只是……没关系吗?拜托,我们可以做爱吗?”
我牵起她的手,穿过客厅,走向远处那堵墙。墙的右边是玩具房。左边是后部的卧室,卧室门开着,夜灯柔和地照射着精心铺好的床铺。
我迟疑片刻,目光落在玩具房的门上。她仰头看着我,满脸好奇,不过永远都不会有打探的念想:出什么事了?
我想好了,领着她转向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