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德鲁·康斯塔布尔是个强壮的男人,强壮是因为长期以来的长途狩猎及钓鱼活动,因为需要经常割锯猎物的肉和骨头,还因为需要经常挥斧砍劈木头。
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乔·罗特则完全无法和他相比。这位律师虽想起身求救,但康斯塔布尔牢牢压住他的手,接着又用力攻击他的喉咙。顿时,凄厉的尖叫变成了一阵模糊的喉音。
康斯塔布尔把他拖倒在地,又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拳拼命击打这个早已血流不止的男人。罗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他的脸肿得像个甜瓜。康斯塔布尔把他拖回桌前,背对着门口,扶回椅子上坐好。这样一来,如果外面的警卫又过来朝屋里窥视时,就会以为这位律师正在低头阅读文件资料。接着,康斯塔布尔蹲下把律师的袜子脱掉,拿来擦去桌面上的血迹,又用文件和笔记本遮住擦不掉的地方。待会儿他会杀死这个律师,目前,至少在几分钟内,他必须摆出这副看起来完全太平无事的安宁景象。
只要再等几分钟——在他重获自由的时候。
自由……
这就是埃里克·威尔计划的目标。
杰迪·巴恩斯是康斯塔布尔最好的朋友,也是爱国者会的副会长,他雇用威尔并不是要暗杀格雷迪,而是为了劫狱。威尔将闯入向来戒备森严的纽约市男子拘留所,为他带来自由,护送他离开叹息桥,最后回到新英格兰的荒野大地。在那儿,爱国者会的人可以重整旗鼓,继续他们的使命,发动战争对抗一切不道德、污秽和无知之事。夺回所有被黑人、同性恋、犹太人、西班牙裔和其他外来者侵占之地——这些人都是“他们”,是康斯塔布尔在每周爱国者会的演讲和已有全国数千名右倾思想的市民注册的秘密网站中所攻讦责骂的对象。
康斯塔布尔起身走到门边,偷偷向外窥视。外面的警卫对会客室里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应该找个武器之类的来防身,于是便从律师血淋淋的衬衫口袋里抽出金属材质的自动铅笔,把铅笔尾端裹在袜子中,以保护手掌。这样锐利的铅笔便成了一把良好的行刺工具。
准备妥当后,他坐回原位面对罗特,心里又想了一遍这次由威尔——用巴恩斯的说法是“魔法师”——精心构思的计划。这真是个伟大的杰作,运用了数十种魔术师的专业技巧。佯攻再佯攻,精密计算时间,不断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在威尔的巧思之下,警方从头至尾都以为他们筹划的是一场刺杀格雷迪的行动。他们命令笨手笨脚的拉尔夫·斯文森牧师直接行刺检察官,故意借由这次失败的行动让警方对他们的计划深信不疑。警方会全力保护检察官的性命,从而忽略了防范其他可能的犯罪——例如计划劫狱。
按照计划,威尔故意让自己在第二次刺杀格雷迪行动中被逮捕的,以便能顺利侵入门禁森严的拘留所。
此外,康斯塔布尔这边,也必须做一些误导行动。他已用颇具理性的言论解除了那些捕猎者的武装,强调自己的清白以博取同情,并答应提供足以控告巴恩斯和其他同伙的证据,以此诱使格雷迪在今日下午亲自前往法庭大楼。康斯塔布尔甚至还答应协助寻找那位魔术师,这样又进一步解除了警方的戒心,也让他有机会用密语和外面的朋友联系,告诉他们自己在拘留所中的位置,这样巴恩斯便能把这些信息向威尔转达。
在格雷迪抵达法庭大楼时,霍布斯·温特沃思会实施暗杀检察官的计划,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霍布斯能完全分散拘留所的警力。这样一来,已凭借制造假死事件而成功逃脱潜入拘留所中的威尔,就能用伪装过的身份现身,杀死外面的警卫,闯入会客室救出康斯塔布尔。
计划还有一个附加部分——而这让康斯塔布尔已翘首盼望了好几个星期。杰迪·巴恩斯告诉他,在威尔进入会客室之前,他得做一件事。“你要自己动手处理你的律师。”
“什么意思?”
“随便你怎么做,威尔只说你应该自己处理罗特,别让他在那儿碍事。”
现在,看着从律师眼角和嘴里汩汩流出的鲜血,康斯塔布尔想,好了,这个犹太人总算处理掉了。
就在康斯塔布尔还在想着威尔会用什么方法杀掉门外的警卫,会以何种装扮现身,他们会从哪条路线逃亡等种种问题时,他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此刻正好是计划中的解救时间。
哈哈,他自由的时刻总算来临了。
康斯塔布尔把罗特拉下椅子,拖到会客室的角落。他虽然想用脚踩住这位律师的喉咙,现在就要了他的小命,但想到威尔身上可能会有消音手枪或一把刀,便打算等他进来后再使用他带来的武器。
会客室的房门上发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咔嗒声。
门开了。
此刻,第一个跃入康斯塔布尔脑海的想法是:太神奇了!威尔竟然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女人。
但是,他立刻就认出她了:眼前的女人是昨天和贝尔警探一起来过这里的那个红头发女警。
“有人受伤了!”她瞥见躺在角落的罗特,便向外高喊,“快叫紧急医疗小组的人过来!”
在她身后,一名警卫马上拿起电话,另一名警卫则按下墙上的红色紧急按钮,走廊上立刻响起一阵刺耳的警铃声。
怎么搞的?康斯塔布尔糊涂了。威尔呢?
他看向那名女警,发现她手中握着一个胡椒喷雾罐——拘留所中唯一允许使用的武器,他心念一转,立即抱着肚子大声呻吟起来。“有人闯进来!是另一个犯人。他想杀我们!”他把染了鲜血的双手按在腹部,藏住那根锐利的铅笔。“我受伤了,我被人刺了一刀!”
同时,他飞快地瞟了会客室外一眼。仍然没见到那个魔术师。
女警皱起眉头,环顾会客室四周。康斯塔布尔这时倒在地板上,心中盘算着:等她靠过来,他就用铅笔尖扎她的脸,说不定可以刺中她的眼睛。他要夺过胡椒喷雾罐,对着她的嘴巴和眼睛猛喷。或许也可以用铅笔抵住她的背;警卫会以为那是一把枪,而把门口让开放他走。威尔应该就在这附近——说不定他就站在外面的安全门那里。
来吧,宝贝儿。再过来一点儿。她也许穿了防弹背心,他提醒自己:一会儿务必对准她可爱的脸。
“这是你的律师?”她问,俯身查看罗特的伤势,“他也被刺伤了吗?”
“是的!是一名黑人囚犯。他说我是种族主义者,还说要给我一个教训。”他虽然低着头,但可以感觉到她正慢慢地朝他走来,“乔伤得很重,咱们必须救救他!”
只要再走几步……
如果疑犯是一名白人,而且看起来是个文明人——他的牙齿齐整,身上的衣服闻起来也没有隔夜尿的臊味——那么,你们扣动扳机的速度会稍慢一些吧?
康斯塔布尔继续发出呻吟,觉得她已经非常接近了。
女警开口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紧紧握住铅笔,准备突然扎过去。他抬起头,想锁定攻击的目标。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胡椒喷雾罐的喷嘴,离他的双眼不到一英尺。
她按下喷雾器按钮,顿时一股刺激性的气体射向他的脸,如千百根细针扎进他的嘴巴、鼻子和眼睛。
康斯塔布尔当即发出尖叫,他手中的铅笔已被这名女警夺去了,而且背上也被她重重地踢了一脚。“你为什么这么做?”他高喊,用胳膊肘支撑身体拼命想站起来,“为什么?”
她的答案是:待会儿再说。接着,她又按下喷雾器按钮,让更多的刺激性气体射向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