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阿米莉亚猛踩刹车,将车子滑到了普拉斯基身前,后者上车之后,她重新轰响发动机,车子向北飞驰而去。
菜鸟巡警向萨克斯详述了昨天与凯斯勒的会面。最后又补充说:“他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人不错。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亲自去问问克莱里夫人,跟她把每件事都确认一下——比如凯斯勒会因为克莱里的死得到什么。她说她相信凯斯勒,而且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我给克莱里的律师打了电话。希望我这么做没问题。”
“为什么会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问问。”
“干我们这一行,多做一些事总是好过少做一些。”萨克斯对他说,“出问题的总是那些工作做得不够多的。”
普拉斯基摇了摇头:“很难想象,在莱姆手底下工作,还有人会偷懒。”
萨克斯露出了会意的微笑:“然后那个律师怎么说?”
“同凯斯勒和克莱里妻子说得差不多。凯斯勒会用市场价买下克莱里的股份,程序都是合法的。凯斯勒说克莱里最近常常喝酒,还开始赌博。但他妻子对此很意外,似乎毫不知情,并说她丈夫之前从来没去过大西洋城赌博。”
萨克斯点头:“赌博——克莱里也许和当地的犯罪团伙有些关联,可能和他们进行过交易,或者是一起鬼混吸过毒,要么就是在那儿洗钱。他输了还是赢了,你知道吗?”
“好像是输了一大笔钱,我怀疑他借高利贷弥补赌债。不过他妻子说以克莱里的收入和财产,那些钱根本不是什么大数目,输个几十万美元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大概也能猜到,他妻子对此确实是有些不快的……还有,虽然凯斯勒说他们与自己的客户关系都很不错,但我还是从他那里要来了一份客户名单,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亲自和这些客户谈谈。”
“很好。”萨克斯对他的做法表示赞同,随后又说道,“事情开始变得更加棘手了,又查到了一起死亡事件。可能是谋杀,也可能是抢劫杀人,还不确定。”她对普拉斯基说了与格尔蒂的见面,并与他说起了弗兰克·萨科斯奇,“我需要你查查这起案件的资料。”
“没问题。”
“我——”
萨克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瞥了一眼后视镜,心头掠过异样的感觉:“嗯哼。”
“怎么了?”
萨克斯没有回答,她驾着车在一个路口不经意般向右转了个弯,车子向前行驶了几个街区后,又在路口处猛地左转:“好吧,普拉斯基,我们可能被人跟梢了。就在几分钟之前,后面那辆奔驰跟着我们转了好几个弯。别回头,不要回头看。”
那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车窗上贴着黑色的玻璃膜。
萨克斯驾车再次突然急转,然后紧踩刹车,停了下来。普拉斯基因为猛然的刹车被安全带勒得发出一声闷哼。身后的那辆奔驰这次没有跟着她转弯,继续向前驶去。萨克斯回头看去时,那辆车已经穿过了路口。她只看出了车型,那是一辆amg产的奔驰,价格昂贵、改装版的德国汽车。
她转了一个u形弯,掉头打算跟上去,但一辆运货卡车并排停在了她旁边。等她绕过卡车时,那辆奔驰已经没了踪影。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萨克斯大力摇头:“也许就是巧合,很少有人会跟踪我们。而且,相信我,从来没有人会开着一辆十四万美元的豪车去跟踪别人。”
触碰着冰凉的身体,花艺师躺在混凝土地面上,她的面色苍白,仿佛地上散落的白玫瑰。
冰冷的身体,冷得如同天上的寒月,但还是柔软的,她刚死没多久,所以还没有僵透。
用刀划开她的衣服、衬衣、文胸……
抚摸着……
舔弄着……
文森特坐在“邦迪车”驾驶座上,盯着马路对面的花艺工作室,一边等着邓肯通知他进去和花房姑娘“深入交流”,一边在脑子里意淫他要对乔安娜做的事,饥饿感煎熬着他。
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幻想。“交警四十二,你能……他们想在拿骚街和松树街加设一些路障。”
“没问题,通话完毕。”
警察的对话对文森特他们构不成威胁,所以文森特没有理会,继续着刚才的幻想。
舔弄着,抚摸着……
文森特想着,杀手现在正将乔安娜扑倒在地,正用绳子将她捆起来。然后他皱起了眉。邓肯会不会在抚摸她?他的双手会不会正在摸乔安娜的胸?正伸进她的双腿间?
嫉妒涌上文森特的心头。
乔安娜是他的女朋友,不是邓肯的。天杀的邓肯!他如果想要女人,就该自己出去找个别的姑娘……
但文森特告诉自己要冷静,饥饿感让他失控,令他疯狂,就像他看过的僵尸电影一样,饥饿感控制了他的大脑。邓肯是他的朋友,如果邓肯也想和乔安娜玩玩,那就随他去,他们可以分享这个女人。
文森特不耐烦地看表,他的朋友在里面太久了。邓肯曾告诉他说,时间不是绝对的。有一些科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他们把一个时钟放在高空,再把另一个放在与海平面齐平的位置。在高空的那个时钟比地上的那个走得快,这是因为一些物理原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邓肯又补充了一句,时间也是相对的。如果你正在做你喜欢的事情,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如果你在等待什么,就会觉得时间十分漫长。
就像现在一样。快点吧,快点。
这时,仪表盘上的对讲器又传出了声音。可能又是什么交通信息吧,他想着。
但文森特猜错了。
“指挥中心呼叫曼哈顿市中心区域内所有执勤小组。即刻前往泉水街,百老汇大街西侧。请提高警惕,在街区内寻找一家花艺工作室。本次行动与昨晚发生在二十二街港口和柏树街小巷的两次凶杀案密切相关。请各小组谨慎行动。”
“上帝啊。”文森特盯着对讲机,大声惊叫。随即按下手机重播键,他双眼在街上扫视着——还没有警察的影子。
呼叫音响起。一声,两声……
“快接啊!”
咔嗒。电话那头的邓肯一言不发——这是他们计划好的。但文森特知道邓肯在听。
“快出来!现在就出来!警察来了。”
文森特听到话筒传来了抽气声,电话挂断了。
“巡警三三七报告,将在三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收到,三三七,最新进展,接到报警电话,泉水街四〇八号正发生一起袭击案。所有执勤小组立即行动。”
“收到。”
“巡警四六〇,正在前往现场。”
“快点!上帝啊。”文森特嘴里念叨着,启动了探路者。
这时,一只陶罐从花艺工作室的前门破窗而出,邓肯飞快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他脚踩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玻璃,险些摔在冰地上。他一头钻到探路者的副驾驶座上,文森特立即加速离开。
“慢点开,”杀手命令道,“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文森特松开了油门。还好他反应得及时,因为就在他减速的一瞬间,一辆警车在他们前面的路口猛地转了过来。
另外两辆警车也开进了泉水街,警察们跳下了车。
“红灯亮了,在路口停车。”邓肯冷静地说,“别慌。”
文森特感到一阵胆寒。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逃离这里。但邓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别动,假装你和其他人一样,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现在,看向警车。没关系,看过去。”
文森特照做,看向警车。
绿灯亮起。
“慢点。”
文森特不慌不忙地通过了路口。
越来越多的警车响应指挥中心的调遣,从文森特他们的探路者旁经过,驶进了泉水街。
对讲机中传来其他车辆前往现场的报告,还有一位警察报告说未在现场发现疑似嫌犯的踪迹。没有任何人提到他们的“邦迪车”。文森特双手颤抖着,但他努力保持汽车平稳行驶,道貌岸然地奔驰在车道的中央,没有突然改变车速。终于,在远远离开泉水街的花艺工作室后,文森特轻声说:“他们知道我们。”
邓肯转向他:“他们什么?”
“警察。他们派警察在那附近找花艺工作室,还说和昨天晚上的凶杀案有关。”
杰拉德·邓肯闻言陷入沉思,既没有担忧也没有气愤。他皱着眉头:“他们知道我们在那儿?这太奇怪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咱们现在去哪儿?”文森特问。
他的朋友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的街道。良久,邓肯镇定地说道:“现在哪儿都不去,一直往前开,我需要思考。”
“他跑了?”莱姆的声音猛然透过摩托罗拉手机听筒传了出来,“怎么回事?他怎么跑的?”
塞利托与萨克斯一起站在位于花艺工作室的犯罪现场,他回答说:“抓住了时机,运气好,谁他妈的知道。”
“运气?”莱姆怒声重复道,就像在说一个令他费解的外语单词,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等等……你们指挥行动时用了加密频道吗?”
塞利托说:“我们用的是战术指挥频道,但指挥中心接到的九一一报警电话不是。他肯定是听到第一次通话了。妈的。我知道了,之后所有关于钟表匠案子的行动都会在加密频道中进行通信指挥。”
莱姆又问道:“现场有什么发现吗,萨克斯?”
“我刚到这儿。”
“好吧,现在就去调查。”
电话被挂断了。
这位难伺候的主啊……塞利托与萨克斯彼此对视了一眼。萨克斯收听到关于泉水街袭击的消息后,便让普拉斯基下车去找萨科斯奇的案件资料,然后快速赶来了现场。
我能同时调查两个案子。
但愿如此吧,萨克斯……
萨克斯将包扔到了雪佛兰的后座上,锁上了车门。走向了花艺工作室。正看见凯瑟琳·丹斯从一家大型零售店里走到街上,她刚刚在零售店与花艺工作室的店主谈话,花艺工作室的店主名叫乔安娜·哈珀,她差一点就变成了钟表匠的第三个被害人。
一辆不起眼的车停在了路边,车上的警灯不断地闪烁着。丹尼斯·贝克关掉警灯,下车之后快步走向了萨克斯。
“是他吗?”贝克问道。
“是的,”塞利托回答,“警察在里面发现了另一座时钟,和之前的两个一样。”
已经是第三个了,萨克斯心情有些沉重地想着,还有七个人。
“他又留下字条了吗?”
“这次没有,而且我们差点就抓到他了。我猜他是没来得及。”
“我听见指挥中心的消息了,”贝克说,“你们怎么确定就是他?”
“有一家灭害公司非法储存了大量违禁硫酸铊,用于制造老鼠药,违禁品发生了泄漏,环保署突击检查了这家公司。林肯也发现了亚当斯谋杀案中发现的,凶手身上的鱼类蛋白是做什么用的,人们通常用这种土壤做兰花的花肥。朗便派人去检查这家灭害公司附近所有的花店和园林公司。”
“老鼠药。”贝克露出笑容,“那个莱姆,他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他知道的可多了去了。”塞利托补充道。
丹斯也走了过来。她向几人说明了刚才从乔安娜那里得来的信息:乔安娜喝完咖啡后回到了工作间,发现有一轴线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并没有太当回事。但后来她听到了嘀嗒声,又觉得听到有人藏在后屋里。于是报了警。”
塞利托接着说道:“因为我们的人也正往这里赶过来,所以才堪堪赶在杀手得手之前找到了她,但也是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丹斯补充说,花艺师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要伤害她。她离婚有一阵子了,但自己和前夫已经多年不联系。她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仇人,更别提要置她于死地的仇人。
乔安娜还告诉丹斯,自己在今天早些时候曾发现有人透过工作室的窗子窥视她。那是个身材很胖的白人男性,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防风大衣,脸上戴着老式的墨镜,还戴着一顶棒球帽。因为工作室的玻璃很脏,她没有看到男人更多的体貌特征。丹斯想知道这个案子会不会和亚当斯的案子有关,但乔安娜却说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人。
萨克斯问:“她还好吗?”
“受到了惊吓,但已经回去工作了,不过不是在工作室,她去了百老汇的花店。”
塞利托说:“在我们抓到钟表匠或是找出他的动机之前,我会派一辆警车守在她店外的。”他拿出了对讲机开始安排此事。
两位犯罪现场调查员——南希·辛普森和弗兰克·瑞特格朝萨克斯走了过来,他们中间走着一位年轻人,他戴着绒线帽,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身材很瘦,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打战。辛普森说:“这位先生到警车边来找我们,说是要提供一些线索。”
丹斯看向萨克斯,后者点了点头,于是丹斯走到了年轻人的身前,问他都看到了什么。这次问话根本用不上人体动作学分析,因为这孩子显然很乐意当一位热心的良好市民。他说自己正在街上走着,突然看到有人从花艺工作室里冲了出来。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黑外套。他看了一眼塞利托和丹斯在钟表店那里合成的efit图像,随后说:“对,差不多就这个样子。”
那男人跑向一辆棕褐色的suv,钻了进去,开车的是一个圆脸的男人,戴着墨镜。但他没看见司机具体长什么样。
“凶手是两个人?”贝克叹息道,“钟表匠还有一个同伙。”司机很可能就是乔安娜早前在工作室里看到的那个男人。
“那是一辆探路者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探路者和别的suv有什么不同。”
塞利托问起那辆车的车牌,年轻的目击者说没看到车牌。
“好吧,至少我们知道那辆车是什么颜色了。”塞利托发出了紧急汽车定位指令。指令会传到所有巡警警车、当前区域的大部分执法人员和交警的手中,塞利托的指令是寻找一辆棕褐色的探路者suv,车上有两名白人男子。
“好了,让我们继续这里的现场调查吧。”塞利托喊道。
辛普森和瑞特格两人帮助萨克斯准备好现场调查所需的设备。这一次的现场分为好几块区域,包括工作室、小巷、钟表匠逃跑时经过的人行道,还有那辆探路者曾经停靠过的地方。
凯瑟琳·丹斯和塞利托一起回到了莱姆的住处,贝克还在现场组织寻找更多目击者,将钟表匠的合成照片分发给街上的行人和泉水街各个店铺里的员工。
萨克斯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证据。因为前两座时钟内部均不存在爆炸物,所以第三座时钟也就不需要麻烦防爆部门了,只需测试一下场地内土壤里的硝酸盐成分即可。萨克斯将时钟还有其他的证物一起包装好,然后脱掉了防护服,套上自己的皮夹克。她快步走向自己的雪佛兰,然后矮身钻进了车子,将之启动之后,把暖风开到了最大挡。
她的手伸向后座去够她的包,想把手套拿出来戴上。但当她拿起皮包时,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萨克斯皱紧了眉头。她一直都很小心,总是会把包扣紧。因为里面的东西可是万万不能丢的,那里有两个格洛克手枪的扩容弹夹,还有一罐催泪瓦斯。她清楚地记得,到这里下车前,她是把包扣好了的。
她看了看副驾驶座那一侧的车窗,上面有手套留下的污渍,表明有人用细条撬棍撬开了车门,车窗周围的毛边被压倒向同一侧。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在做犯罪现场调查时被人扒车。
萨克斯一个接一个地检查了包里的物品,什么都没丢。钱和信用卡都在——不过她还是得给信用卡公司打个电话,防止贼人记下卡号。两个弹夹和防爆催泪瓦斯完好无损。萨克斯的手抚上了腰间的枪托,她四下观察着,外面有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好奇地张望着警察办案,萨克斯下了车走向他们,询问有谁看见什么人扒了她的车,大家都说没看见。
萨克斯回到雪佛兰旁边,从后备厢里拿出了简易的现场调查工具包,然后像调查犯罪现场一般开始车内车外的调查,寻找足迹、指纹和各种痕迹,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她把工具包放了回去,然后再次回到驾驶座坐下。
这时,萨克斯看见,离这里半个街区远的地方,一辆大型黑色汽车从小巷里探出了一小截车身。她立刻想到了早些时候自己去接普拉斯基时那辆跟在他们身后的奔驰。当时她只看出了车型,在她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时,那辆车消失在了车流中。
这是巧合吗?萨克斯想着。
雪佛兰强劲的引擎不停地转动着,车内开始暖和起来,萨克斯系上了安全带,用一挡缓缓驱动车子,慢慢向前开着,心里想着,还好,车子没问题。
萨克斯开出了半个街区远以后,突然换了三挡,车子猛冲了出去,也就是在此时,一个念头出现了:他在找什么?萨克斯的钱和护照都原封不动地在包里,这说明那人是在找别的什么东西。
阿米莉亚·萨克斯明白,那些让人猜不透动机的人,往往才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