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史先生连连摇头:“想不到我潘某人,今日竟然被东洋人给羞辱了,人生之落魄,不过如此也!”
大丹活佛叹了口气:“当年我大元中国,横扫全世界,只有东洋人,凭借大海之隔,可谓是天佑东洋。其不屈的武道之魂,的确令人佩服!”
曹继武点头:“他们的武道之魂,来自大唐。如果前人没有丢失,辽国、西夏、金国、元国,以及如今的满洲,都不会有他们什么事。华夏整体落魄,个人的落魄,在所难免!”
稗史先生点头:“撇去苦大仇深,客观地说,我们的确该向他们学习,重拾大唐之精髓,扬我华夏之旧威!”
“他娘的,要跪就好好跪,不跪就好好站起来,看你们这副德性,老子就想揍你们!”
两臀坐于脚跟,这种古老的跪姿,的确是相当难受,三个老家伙刚要挪挪屁股,就被阳臂给踢了,打乱了曹继武等人的感慨。
曹继武叹了口气,伸手示意站起来说话。
刚刚被岛津教育了一番,三个老家伙,终于站起来了,然而在知府面前,佝身耷背,浑身局促,双腿微微发颤,站姿相当不自然。
阴手冲曹继武轻蔑一笑:“跪久了,站起来都难。朝中那帮舞文弄墨的家伙,可都是你们华夏所谓的精英。以我看来,和面前这三个老东西,也没什么两样嘛。”
阳臂也哈哈大笑:“人家东洋人说的对,就凭他们现在的德性,想要他们洗心革面,别白日做梦了!”
大丹活佛叹了口气:“大元中国败了,自吹自擂的大明帝国,教养出来的子民,竟然是这副德性,还不如我们大元中国呢!”
阴手阳臂纯属两个坑货,还一直说风凉话,大丹活佛的话语,也相当难听。三个老家伙,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又爆棚了起来,对三个人怒目而视。
曹继武叹了口气:“他们是满洲镶黄旗的,大师是西域蒙古人。他们的话语是难听点,但都是事实。”
汪有骨愤愤不平:“可是……”
曹继武老是替别人说话,行为也相当妖异。高热血有些胆识,伸手拦住了汪有骨的废话,壮胆问道:
“敢问大人,您又是什么人?是我们汉人吗?”
阳臂不耐烦,拿刀鞘戳了一下:“他的官牒,你们不是看了吗?满文你们不懂,难道汉字也看不懂吗?”
三个老家伙得到提示,顿时醒悟。
然而曹继武的行为,太妖,哪里会是寻常汉人的做派?
高热血迟疑:“大人您是池州人?”
曹继武点头。
尚弘义迟疑:“可是大人您的行为……”
曹继武叹气:“满洲剃发易服,你们不也照做了吗?”
三个老家伙满脸羞愧,高热血不服气:“我们是被逼的!”
其他两个老家伙立即附和。
曹继武又叹气:“如今要你们站起来,是不是也是被逼的?”
“这……”
三个老家伙像是吞了一大口炒面,噎的够呛。
“你们给自己少找点理由,多做点实在的,也不至于如今这副德性。”
曹继武长长叹了口气,盯着三个老家伙,“见识是怎么来的?”
三个老家伙顿时一愣。
高热血反应快,回想刚才被打的屁滚尿流,脱口而出:“被打出来的?”
“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不算太笨。”
曹继武相当欣慰,“三百年前,大元中国,华夏没有被打醒。如今的满洲,再一次打来了,我曹某人醒了,可是你们还是没有醒。”
“刚才你们再一次挨了揍,下次如果再不醒,别怪我曹某人的刀快!”
西洋剑鞘口一跳,劲力夹着剑鸣之声,沉浑震荡,三个老家伙吓得连连点头。
“你们所有的矛盾,都是为了生计。为你们找到合理的生计之路,是本府的职责。”
“不过,本府尽了职责,你们要是不愿意,就不要怪本府为了完成职责而动刀。”
三个老家伙闻言,面面相觑。
汪有骨好像有点门道,指着曹继武的衣服迟疑:“大人是想用西洋人的玩意,来治理我们?”
曹继武点头。
三个老家伙,满脸都是震惊。
西洋人妖魔化,在华夏是常态,汪有骨壮了壮胆:“可是大家……”
曹继武摆手制止了他:“你们愿不愿意,这是个喜好问题,喜好解决不了生计。官府的职责是牧民,具体怎么牧,哪个朝代,会看你们的脸色?”
三个老家伙闻言,面面相觑。
历代官府都相当霸道,老百姓根本没有发言权,这是常识,尚弘义壮了壮胆:“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不公平了!”
“你们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为了谋求个人利益的幌子而已!”
汪有骨顿时跳了起来:“大人要是这么说,我不服!”
曹继武微微一笑:“通海码头,是你们福建移民所建,有人眼红了,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
汪有骨脖子一横:“这是当然,我们建的码头,自然是我们所有,他们凭什么来抢?”
曹继武依旧微笑:“北京城是大明所建,如今被人家满洲抢了去,你觉得公平吗?”
“这……”
阴手一瞪眼,汪有骨顿时缩了脖子。
曹继武叹了口气:“在人家满洲眼里,抢了北京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大明眼里不公平,在满洲眼里他就公平。所以公平就是争夺利益的幌子而言。只要是人,都会在争夺利益之前,打出公平的幌子。具体谁的公平有效,就看谁的实力更强。”
汪有骨错愕:“照大人这么说,他们来抢码头就有理了?”
曹继武点头。
汪有骨震惊:“这……”
曹继武面无表情:“悬瓠城码头,本来在城西上游。你们倒好,在城东下游,强行另立码头,直接端了人家的饭碗。”
“这还不算,贫苦之人,去那里混碗饭吃,你们竟然把人家赶出来。一点活路也不留,人家能善罢甘休吗?”
汪有骨浑身震惊:“大人刚来,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个巴掌拍不响。北方的械斗,规模一般不会超过上百人。如此上千人的大规模械斗,只有大江以南才会经常发生。你们来此地不到十年,就把汝宁府弄得一团糟,当本府是傻子吗?”
汪有骨大喊冤枉:“是他们欺我们是外来人,好地都被他们给占了,我们……”
剑鞘抵住了膝盖,曹继武一脸平常:“好好说话,本府不需要你的屈膝。”
汪有骨连连点头。
高热血回过神来,壮了壮胆:“启禀大人,我们也是小老百姓,好地……”
曹继武摆手制止了他:“你们的情况,本府知晓。本府早已说过,你们所有的矛盾,都是生计。本府也早就说过,会给你们找个合理的生计之路。”
三人不敢再多说。
尚弘义还是忍不住壮胆:“我们怎么知道,大人的西洋路子,到底管不管用?”
“本府的视野比你们宽,见识比你们广。”
三个老家伙面面相觑。
曹继武摇头:“平地和山顶,站在哪里看的更远?”
高热血不假思索:“当然是山顶。”
曹继武点头:“本府就是站在山顶之人。视野宽阔,见识广远。以此为基础,对平地的认知,也更为全面。”
“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认知,去看待周围的一切。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是愚蠢的,只是蠢得程度不同而已。”
“大众化的认知水平,就是常情,所谓的常人。高于常情的认知,就是聪明,所谓的高人。低于常情的认知,就直接用蠢来形容了。”
“常人以自己的认知,看待周围,往往搞不清楚高人和蠢人,所以常常混为一谈。所以认知的高度不同,常人在高人眼里,往往愚蠢。”
“常人要想提高自己的认知,不至于那么愚蠢,跟随高人的脚步,是最省力最捷径的办法。唯一心疼的地方,就是要割舍自己原来的认知,这就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三个老家伙一愣一愣的,阴手哈哈大笑:“早听说你曹继武嘴溜,原来果真如此。你的这些屁话,老子都听不懂。他们要是能听懂,母猪就能上树!”
尚弘义很不高兴,指着鼻子大骂:“你个狗鞑子,少来放屁。你怎么知道我听不懂,在老子的认知里,你就是蠢……”
“算了,算了,他是个愣头青,少跟他放屁!”高热血一把拉住了尚弘义,接着对曹继武叉手,“扯了半天的闲淡,俺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个知府,虽然够混蛋的,但却是真心给老百姓弄条活路。”
汪有骨点头:“你这路子的确混蛋,但我们除了不高兴,也没损失什么。行了,我也认你这个官了,你说怎么办,我别无二话。”
尚弘义叹了口气:“如今是鞑子的天下,挣个脸面和尊严,简直就是找抽。西洋路子就西洋路子吧,你咋说,俺咋干,谁要是操蛋,任凭你处置。”
刚才关于认知的那一通大话,他们虽然不大明白,但凭借多年的阅历,那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所以三人还算是明智,跟着这个曹继武混,日子不会太差。
曹继武相当满意,写了公文,收缴通海码头的所有权。
汪有骨自然不大乐意,曹继武微微一笑:“林兴珠有什么不满,让他过来找我。”
高热血劝道:“王老弟,算了。这个知府,不像是个赖账的人。”
汪有骨点了点头,揣了公文。三人行了礼,准备退出。
尚弘义心念一动,又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