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乐去帮了穆马,金月生无奈,只得跑到曹继武身边,将金日乐的动向告知。
曹继武无奈笑了:“这混小子,到底还是一家子亲!”
金月生摇头笑道:“这帮大神脱胎换骨,如今这么厉害,乐乐去了也没有用。”
曹继武低头想了想,叹道:“我知道了,这小子要和我唱出戏。”
“唱戏?”
金月生疑惑,“不至于吧,镶黄旗可是满洲最强悍的部队,里面的大部分将士,出自东海野人女真部落,连我所在的正黄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穆马久经沙场,精步营的非同寻常,他不会看不出来。乐乐这小子,更是对精步营了如指掌。要想打败精步营,除非使用大凌河之战,对付戚家军余部的办法,将精步营武器耗尽,近战磨死精步营。”
“如果真是这样,他至少要有五千精骑才行。穆马不会蠢到如此地步,拿他的镶黄旗,来和精步营死磕。”
金月生点了点头。
精步营光是利箭,就有一万多支。标枪一千多支,铁槊三百把,雁翎刀三百把,再加上大神个个身强力壮。若不使用大批骑兵骚扰,单靠硬突,的确需要五千多人。
唱戏就唱戏吧,小师弟要耍赖皮,大师兄能有什么办法?
曹继武摇了摇头,摇旗给精步营传令。
铁破甲嗓门大,朝投降的士卒大喊:“扶起受伤的人,赶快滚蛋!”
镶蓝旗众将士,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收拾残兵瘸马,飞快地逃离。
巩铁城感叹一声:“如果不是公子收留,像这般痛快地报仇,我等及时能够办到?”
“不错!”
柳飞龙也叹道,“以前咱们被骂成两脚羊,只有挨刀的份,如今倒过来了,真他娘的过瘾!”
……
众位大神嗟叹不已。
侯得林忽然叫道:“打完仗再来感慨,狗日的又要来了,快结阵!”
众神闻言,立即看旗移动。
指挥台被愤怒的堪尼,砸的稀巴烂,穆马叔侄只得重新整理。
金日乐忍不住骂道:“堪尼这个窝囊废,平日里净说大话,原来也是个嘴炮!”
穆马叹道:“他是王爷,爱新觉罗家的,地位尊贵,以后不要和他正面冲突,否则老叔也保不了你。”
“是王爷又怎样?除了丢人现眼,就是坏菜,还能不能干点好事?瞧这将台打的,乱七八糟的。自己蠢就算了,还拿将台出气,跟着这种无能之辈,除了白费功夫,还能整出什么好处?”
“朝中只放嘴炮不干事的王八蛋,多了去了。但这些犊子钻营的本领,比咱们强太多了。人心隔肚皮,实诚人弄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咱们虽然看不起他们,但也不要露在脸上。这点你好好向你大师兄学学,他一上来,嬉皮笑脸的一句话,就把三个王爷气得半死。”
穆马竟然夸起了曹继武,金日乐一脸不屑:“我才不学他呢,洪承畴也是他那种人,老奸巨猾,大师兄是他女婿,这真是屎壳郎爬粪球——臭味相投!”
穆马噗嗤笑了,敲了金日乐的脑袋:“曹继武那混犊子听见了,不揍你才怪!”
金日乐揉了揉脑袋:“那种皮笑肉不笑的下三滥,我学不来。”
“学不来,也得学!”
穆马一脸严肃,顿了一下,随即语气温和,“咱们家的人,性子都急。朝中险恶,不得不防。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家破人亡。不管是皇族,还是老百姓,都是一样的。堪尼的老爹褚英,本是大贝勒,正宗的皇位继……”
“什么?堪尼是褚英的儿……”
穆马立即堵住了金日乐的嘴,低声道:“小声点,没人把你当哑巴,这种破事,不要到处乱说!”
爱新觉罗褚英,努尔哈赤长子,正牌的皇位继承人。因为皇位之争,被努尔哈赤幽禁,死因不明。
在清国谈论褚英,几乎是杀头的大罪。穆马不小心说漏了嘴了,急忙警告金日乐。
金日乐连连点头。
穆马下意识地瞅了瞅周围,回头拍了拍金日乐的肩膀:“曹继武乃人中龙凤,这犊子的沉稳、深谋、果决和城府,都是你所不具备的。有幸的是,他虽然是个汉人,但不是个瘪犊子。所以你要和他多学学,将来对你大有好处。”
“嗯!”
穆马很满意,侧身让开,伸手示意:“你来指挥!”
“老叔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人。”
“还不够大师兄塞牙缝的呢!”
“老叔的士卒,个个都是精英,无意义的牺牲,老叔怎么舍得呢?别扯犊子了,做做样子就行了!”
金日乐明白了,等镶蓝旗残兵都退了出去,立即摇旗指挥。
八旗军两场大败,镶黄旗参将苏马,恨得牙痒痒。此时的他,早已按耐不住,看见红旗招展,立即带队驰奔入场。
一阵黄甲铁马,连成一字长龙阵,耀武扬威,足足有一千五百人。金日乐吃了一惊,忙抬眼望着穆马。
穆马也很吃惊,一拳砸在将台上:“这个败家子,怎么不听我的命令?”
两蓝旗连败两阵,战败的将士,纷纷央求镶黄旗报仇。苏马大言不惭,铁了心要吃掉这群两脚羊,为将士们出口恶气,所以暗中多调了五百精锐。
此时宽阔的校场上,这家伙信心满满,勇猛无敌,带头奋勇杀来,背后一千五百骑,呈扇形驰奔,尘土飞扬,喊声震天。
黄甲铁翅,遮天蔽日,首旗镶黄旗,果然不是盖的。
苏马也不是浪得虚名,双手一招,背后两翼五百人,立即压上,和中军五百骑,连成三个箭头,左中右三个方向,凶狠地扑向铁桶阵。
镶黄旗战力非同一般,三个方向同时猛攻,训练日少的精步营,肯定顶不住。曹继武当机立断,立即传令后撤。
众位大神很是不解,但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盾阵护持周围,槊阵张开,强弩蓄势,铁桶阵倒步如飞。
精步营整齐后撤,阵型纹丝未动,穆马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高妙,偷袭都不成!”
见精步营后撤,苏马大喜,以为曹继武怕了,立即放开人马追击。
然而指挥台上,忽然彩旗招展:扇阵变三才阵,攻击右翼。
苏马大惑不解,众将士也很是不解。但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质疑,大家只好以令行事。
曹继武退,金日乐进。精步营九宫八卦阵,镶黄旗太极两仪阵。曹继武反击,金日乐穿插。精步营天蝎阵,镶黄旗雄鸡阵。
哥俩心照不宣,摇旗拆招。精步营稍处下风,镶黄旗四处驰奔,激烈雄阔,排场相当的好看。
整个校场,尘土飞扬,场面甚是激烈宏大,点将台的众位大员,振臂跳脚,齐声欢呼。
洪承畴久经沙场,深谋远虑。他看出了这阵势,是在唱大戏,见众人傻不楞冬地指手画脚,吆吆喝喝,心中暗笑不止。
曹继武继续传令:直属队、斥候队居中,精弩队、标枪队居左,精槊队、盾牌队居右,前凸弧形半月阵后撤。
半月阵背后,是巨大的空当,骑兵如果快速迂回突袭,很容易抓住这个漏洞。
所以众位大神皆惊恐万分,巩铁城忍不住大叫:“铁骑压境,怎么摆出这个阵法?不是找死吗?”
“曹操这鳖孙,不会真拿咱们当炮灰吧?”
铁破甲一嚷嚷,众位大神更加惊慌,阵型脚步立减,场面即将失控。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侯得林立即大声呵斥:“胡说,曹操自有他的道理!”
仇仕通立即附和:“军令如山,巩铁城、铁破甲,不要瞎说。扰乱军心,曹操在此,定斩尔等!”
曹继武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众位大神不敢再怀疑,立即以令行事。
这个半月阵,表面上看似松散,但实际却不然。
镶黄旗要是正面进攻,正好迎上中间凸出来的鹰扬炮、火箭溜和床子弩。
这三种武器皆比马炮打的远。前锋吃亏,后面骑兵必会受挫。两边盾牌队和标枪队便可趁机迅速移动,围城铁栅栏,将前锋骑兵,与后续部队生生切开。
如果镶黄旗选择两翼进攻,人家远有强弩,中间标枪,近有槊阵,正面直属队和斥候队随时支援,所以也是吃亏的买卖。
后面虽然是个空当,但却是一堵坚固的城墙。镶黄旗如果迂回包抄,精步营就会立即飞撤。这帮神爷爷依托城墙,不但能弥补空当,反而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加强正面和两翼的进攻。
听了金日乐的一番分析,穆马大惊:“你要是不说,老叔还以为,这是一招臭棋呢!”
原来曹继武这是故意示弱,摆了个陷阱。幸亏金日乐对精步营极为了解,要是穆马指挥,估计现在就要进攻了。
金日乐感慨道:“老叔,你不知道,精步营光是装备,就用去了四万两黄金。一把丈槊,光是工钱就要三百两银子,至少能买三匹上等好马呢!”
三百两银子?穆马惊得说不话来。
过了半晌,穆马回过神来,望见槊阵寒光闪闪,不由地感叹:“怪不得这么厉害。良将主持,钱粮充足,装备精良,劲卒卖力,阵法精熟,想打败仗,都是一大难题!”
可是好端端的,曹继武为什么弄出个半月阵来?小侄是他师弟,对他知根知底,曹继武脑袋被驴踢了吗?
久经沙场的穆马,有些疑惑,急问金日乐:“那犊子什么意思?”
“都晃悠了一个时辰,大师兄不想玩了!”
原来如此!穆马恍然大悟。
精步营跑了一个时辰,也累的够呛。敌人疲惫,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穆马想到此,突然升起了求胜欲望,急命金日乐:“立即传令,迂回包抄,绕到后方,破他这半月阵?”
“老叔你净出馊主意,人家累了,咱们不累?”
金日乐此言一出,穆马顿时无言以对。
马匹也是血肉之躯,白白地晃悠了一个时辰,照样气喘吁吁。
半月阵背后,离城墙不过百步。干将铺离锡山寺近两百里,精步营一日两个来回。所以这帮神爷爷的脚力,早就锻炼出来了。
而此时镶黄旗的马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已经难以发动强力冲刺。所以此时此刻,镶黄旗要想绕过半月阵正面,抢占城墙要地,简直是不可能的。
众位大神一阵白跑路,脸上挂着不忿,但脚步灵活性依旧。镶黄旗战马,虽然依旧在纵横驰奔,但个个张着大嘴,喘着粗气,马力明显到了极限。
穆马看了半天,心有不甘:“咱们可是首旗,能不能挣点颜面?”
半月阵右路,是精槊队和盾牌阵,近战威力无穷,但远程和中程威胁却不大。这是曹继武送给金日乐的礼物。
左翼百步远,城墙开了个小门,这是精步营的退场之路。
金日乐心领神会,指着右路对穆马道:“利用最后一点马力,冲击右路,抢他几把重槊。迅速压迫半月阵,把他们从小门里挤出去。那个小门,汉人常常称为狗洞。咱们有了战利品,又有了体面的退场。大师兄舍弃颜面不吃实亏,双方皆大欢喜。”
“咱们是体面了,点将台上那帮犊子,怎么办?”
“那帮蠢货,全是老油条。他们只管胜败和脸面,谁在乎咱们死多少人?”
右路鱼鳞盾阵,层层密布,槊林密密麻麻,骑兵即便冲到跟前,也是无能无力。能捞上几把铁槊,曹继武已经做了巨大的让步。
穆马无奈,叹了口气:“照你的意思办,体面收场得了!”
金日乐立即摇旗传令:两仪阵转为飞龙阵,龙头折向右路。
在当今清国,人家满人毕竟是主人,连赢两场,已经足够了。曹继武非常识趣,红旗左路一招,点向小门。
以前的众位大神,为了填饱肚子,经常偷偷摸摸地钻城墙狗洞。所以他们对狗洞,相当的熟悉,也相当的厌恶。
当他们看出了曹继武的意图时,顿时气愤难当,骂娘之声,迅速遮天蔽日。
苏马见精步营散漫,却立即发动强攻。
手下一侍卫,突然靠近苏马:“将军,这是干什么?好像是在让咱们白跑场子,戏耍咱们。”
另一侍卫也靠了过来:“跑来跑去老半天,就是不让进攻,什么意思?”
苏马瞪了二人一眼:“这不是让进攻了吗?”
左边侍卫,指着右路嚷嚷道:“将军你睁眼看看,咱们跑过去有什么用?那么强的盾阵,冲的过去吗?那么长的三棱铁棍,不是让咱们去送死吗?”
苏马闻言,仔细看了看右路,果然盾阵鱼鳞耀目,铁槊寒光闪闪,他顿时无言以对。
主将身边,迅速围了一大群人,大家议论纷纷。
佛尼忽然策马跑进来,对苏马道:“都统有令,见机行事,不可鲁莽!”
一个队正不满大叫:“前次南蛮后退,多好的机会,却让咱们绕左。这次南蛮散漫,又让咱们折右,明显是在戏耍咱们嘛!”
此时库杜,也策马撞进来了:“你们胡说什么?军令如山,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你们快看呐,指挥咱们的,好像不是都统!”
一个骑卒忽然大叫一声,众人纷纷转头,遥望指挥台。
高高的指挥台上,果然有两人并立。两人身材虽然差不多,但旁边那位黄甲鹰盔,正是都统的装束。
而台上指挥的那个,却穿着白布衫,关键是头发还没有剃,大风一吹,乌丝到处乱飞。
这下众人全明白了,闹了半天,原来是金日乐在指挥他们。
众人立即愤愤不平。因为知道金日乐和都统穆马的关系,众将士皆不敢骂出声。
金日乐坐镇,能有什么好事?苏马几乎气炸了肺。
佛尼连忙拉住苏马的马缰:“参领大人,都统在旁边站着呢,你老弟指挥,这当然也是都统的意思,不可鲁莽!”
“是啊!”
库杜也来劝道,“你老弟对精步营,可是知根知底,他这么做,一定另有深意,咱们还是以令行事!”
众将士立即愤怒了,纷纷大骂佛尼和库杜是满奸,吃里爬外。
苏马则更是生气。前些时候的卧薪闻香,苏马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今日他正想着报仇呢,一马鞭将佛尼的手抽开,聚集人马,重新布阵进攻。
佛尼和库杜二人,根本拦不住发疯一般的众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