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六十事先通风报信,曹继武等人,得以驾船,离开了干将铺,及时避开了王承嗣。快船一出秦淮河,直接钻进了江南纵横交错的河网中。
沈婷婷从小在水乡中长大,对水势河道,自然非常熟悉。由她点篙引路,小船借助芦苇水草的掩护,悄悄地离了金陵城。
眼见高大的城墙越来越远,而追兵又没有追来,三兄弟顿时没了提劲的动力。曹继武一屁股坐了下来,二金也捏胳膊伸腿的。
调皮鬼忽然瞥见红杏稍微隆起的肚子,咧着大嘴,忍不住噗嗤笑了。
“笑什么笑,你妈怀你时,不也这样?”
“我妈远在盛京,你都扯到万里之外了。我就纳了闷,这老农要撒谷米,还会有许多瘪种不出苗。如今大师兄仅仅只洒了一粒,就长出这么旺的苗来,你这副瘦猴身板,怎么会有这么肥的田地?”
金日乐一脸的笑嘻嘻,金月生敲了他脑壳:“师兄力气比牛还大,种旺下的深,就是瘪茄子田地,也能长出好苗来!”
佟君兰和沈婷婷捧腹大笑,红杏很生气,踢打二金。曹继武怕她动了胎气,急忙轻轻抱住了她。
有曹继武护着,红杏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冲二金扮了鬼脸:“你们两个死哼哼,有本事也种出苗啊!”
“没有好田啊!”金日乐大声嚷嚷,“我喜欢佟姐姐,可她那份好田,只给大师兄留着。师兄喜欢沈姐姐,但人家那块不算好的田地,也是大师兄的。所以大师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真让人膈应!”
金月生也跟着叫嚷:“师兄你真不够意思,自己耕一块肥田,还要闲置两块好田。难道要吊我和乐乐的胃口吗?”
二金毫无忌讳地嚷嚷,红杏笑喷了。沈婷婷和佟君兰二人,自然极为不高兴。二美要打二金,但两个机灵鬼却拿曹继武顶缸。船体狭窄,曹继武横过膀子,就把前后给封死了。
空间狭窄,逮不住二金,二美气得抓狂。忽然瞥见红杏满脸全是得意,佟君兰撇了撇嘴,冲二金嚷道:“我就是喜欢继武哥哥,怎么啦!”
二金玩心大,不在乎这句抢白。所以佟君兰这话,实际上是说给红杏的。洪承畴的女儿,何等聪明,怎么能听不出佟君兰的话?但佟君兰性情直爽大方,她不怕挖苦揶揄,红杏和她斗嘴,根本讨不到便宜。
直接干不过,不如来侧击。于是红杏冲佟君兰挤了鬼脸,拿粉拳打曹继武。
对于佟君兰来说,曹继武的话最管用。红杏的小心思,聪明的曹继武,岂能不知?可是如果他帮红杏对付佟君兰,佟君兰一定很伤心。女人之间的这些小心眼,在大老爷们看来,没什么意思,所以曹继武不想玩。于是他张开臂膀,将红杏轻轻揽在怀里。
小船这么小的空间,二人这么暧昧的举动,二金连连吐舌恶心。
沈婷婷也吃醋了,冲红杏一撇嘴:“还没过门肚子就大了,丢死人了!”
红杏一脸笑嘻嘻,她不怕沈婷婷挑衅。沈婷婷腼腆温柔,不像佟君兰火爆。对付不了佟丫头,难道整不过沈丫头?
于是红杏对沈婷婷反唇相讥:“看来你早想大肚子了!”
沈婷婷闻言,果然惹起了少女情怀,羞羞地低了头。
佟君兰敲了沈婷婷脑壳,冲红杏一脸笑嘻嘻:“婷婷要是大了肚子,哪里还会有你什么事!”
这话要是在平时,沈婷婷一定很生气。但佟君兰说的对象可是曹继武,所有沈婷婷竟然噗嗤笑了。红杏很不高兴,踢了沈婷婷一脚,拿粉拳乱打曹继武。
三个女人吃起醋来,曹继武怕不好收拾,赶紧抱紧了红杏,却问佟君兰:“兰妹妹,你们女真人,都是怎么娶媳妇的?”
曹继武的想法,借此把话题引到二金身上,并趁机引开三个女人的注意力。然而佟君兰正醋着呢,直接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因为她赌气,但曹继武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因为二金来了兴致。
金日乐揪了一根水草摆弄,斜眼瞄向佟君兰:“她又不娶媳妇,问她也没用!”
金月生也乐得凑热闹,直接冲金日乐鬼脸:“她是不能娶,但能被人娶。若是大户人家要娶,就得备足马匹、酒肉和财帛。全族老少集体出动,骑马射箭,比赛斗酒,不醉不休;要是中等人家娶,得送给娘家一匹好马;如果穷人娶的话,直接送头猪了事。”
沈婷婷一脸惊讶:“一头猪就能娶老婆?要是没有猪呢?”
刚才金月生竟然揶揄自己,沈婷婷这么一开口,金日乐顿时逮住反击的要害了。
于是金日乐毫不客气,敲了沈婷婷的脑壳:“瞧你这脑壳,真是哼哼的老婆!在我们辽东,野猪满山遍野,多了去了。一个大老爷们,要是连头猪都打不下来,还有脸娶你这么水灵的老婆?”
沈婷婷又羞又气,轮拳就揍。金日乐多机灵,急忙拿金月生顶缸。金月生很乐意挨粉拳,假装护疼,逗沈婷婷玩。
佟君兰笑喷了,她觉得傻乎乎的沈婷婷被耍了,于是帮起忙来。
辽东靓妹,虽然不是铁拳,但抡到身上,也够疼的。二金慌了手脚,急忙拿草围子抵挡。
四个人闹成一团,红杏哈哈大笑。
曹继武摇了摇头,一脸笑嘻嘻:“我家穷光蛋,也送你家一头猪吧?”
撇开仁义道德来说,洪承畴才高八斗,闻名天下,一代王朝开创第一功臣。要是送给他一头猪,那岂不被人笑死?所以红杏的粉拳,犹如鸡奔碎米,毫不客气地向曹继武砸来。
这边两口子闹了起来,那边四个人则笑得前俯后仰。
红杏住了手,向二金唾了一口:“你们娶老婆,有什么礼节,还不是到处抢?”
“胡说八道,大哥二哥娶亲,都特别的隆重。”
佟君兰一本正经地反驳,红杏摇头无奈:“那是因为你家早汉化了。不像那些野蛮人,不知礼节,父娶女,子娶母,净干些乱伦事!”
被揭了短,二金不高兴了,金月生首先叫道:“胡说八道,大哥娶亲,也挺庄重的。”
“你家也汉化了。”
红杏向金日乐一脸嘻嘻笑,“小哼哼家,就比较乱套,乌七八糟的!”
“你家才污七八糟的,洪承畴正人君子,见了庄妃就没了魂。‘朝思暮想,自家空恁添清瘦。算到头,谁与伸剖?向道我别来,为伊牵系,度岁经年。偷眼觑,也不忍觑花柳。可惜恁,好景良宵,未曾略展双眉开口。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
金日乐学着洪承畴的腔调,噼里啪啦念了一首情词,众人早笑翻了。要不是曹继武搂紧,红杏非跳起来打金日乐不可。
过了一会儿,红杏踢了金日乐一脚,不服气地反驳:“你别不承认,你们野蛮人,就喜欢瞎搞,当今皇上就抢了弟弟的老婆,害的弟弟畏惧而死;努尔哈赤娶不到叶赫老姑娘,急的几乎要跳墙了;多铎抢了别人的老婆,结果引来了杀身之祸。”
“继武哥哥,你说是不是?”
红杏回头求助,曹继武点了点头。
金日乐纳闷了:“多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了,他抢了谁的老婆?”
佟君兰点了一下金日乐的脑壳:
“范文程!”
金日乐大为吃惊:“文臣第一范文程的老婆,多铎也敢抢?”
金月生也很吃惊:“多铎胆子也真够大的,范文程虽不带兵,但文韬武略,计谋过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实乃大清立足的支柱。多铎脑袋被驴踢了,恐怕连皇帝也不敢包庇他!”
佟君兰压低声音:“听我爹和四叔私下说,多尔衮多铎兄弟,势力极大。范文程不显山不露水,但老道毒辣,深谙谋政之道。当今皇上害怕多尔衮兄弟,故意请动范文程,暗地里阴死了他们。”
金月生点头表示赞同:“女真人大多都是直肠子,论起玩阴谋诡计,多尔衮兄弟,连给范文程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两个混犊子,正值壮年,结果却接连不明不白地死了,定是暗中有人捣鬼!”
“扯远了,总不能呆在这野外吧?连杯茶水都没有。”
沈婷婷忽然不满大叫。除了她之外,大家对苏州都不怎么熟悉。
听到茶水二字,金日乐灵光一闪,忙问红杏:“茅圆圆家那茶,叫什么名字?”
见他挺认真的样子,红杏笑了:“吓煞人香,怎么了?”
金日乐一脸吃惊:“什么鬼名字?明明是好茶,怎么有这么怪的名字?”
这吓煞人香,本是苏州洞庭的野茶,苏州人以前不知道此茶。当地乡民常常被茶香惊吓,因而就叫吓煞人香。
听了红杏一番解释,金日乐却想到了湖广洞庭湖。
沈婷婷踢了金日乐一脚:“湖广的那是洞庭湖,苏州这里的,却是太湖中的洞庭岛。那里依山临湖,风景秀美,乃是人间仙境!”
二金大喜,嚷嚷要去玩。沈婷婷家,离洞庭岛不远,对那里当然十分熟悉。众人大喜,于是二金划桨,曹继武掌舵,沈婷婷继续点篙,小船劈开水路,径往太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