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人乍一看,还以为这是帝王的另一个寝宫,而此时的殿中,则弥漫着浓重的酒香。
“雪客今日可是出了宫,不知是见了谁,又去了哪里玩!”她才一进来,屋里头的男人便阴测测的笑出了声,漆黑的凤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阴翳,憎恶之色。
“儿臣今日去见了上官蕴,然后在一起到醉仙楼吃了个饭后便回来了。”
“雪客与上官家那小子的感情倒是极好。”
“不过就是同窗之谊,也谈不上有多好。”微抿着唇的时葑错开他那道审视的目光,干巴巴的解释道。
“呵,可若是不好,那不知是要怎样才能称得上一个好字。” 时钦漆黑凤眸一扫,里头盛满的满是冰冷阴霾。
男人快步走近,紧攥着她手腕不放,力度大得似乎要将其捏碎一样。
“雪客长了一张像他的脸,怎的做事就那么的不知廉耻和下贱呢,若非因着你的这张脸,朕还真不想看见你,可谁叫你偏生长了一张像他的脸,看着就令朕又爱又恨。”
“儿臣不懂父皇在说些什么,还请父皇松开儿臣的手。”见着他突然提到今日之事,时葑的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更多的是那浮现起的浓浓不安之色。
“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儿臣是真的不懂。”时葑恐惧的往后缩了缩,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父皇很危险,就像是一条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中的野兽。
“呵,若是不懂,又怎会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你可真是恶心,下贱啊玄菱。”罕见的,他因着怒不可遏加上先前饮了酒的缘故后。
时钦彻底将她给当成了另一人,那个一直被他放在心上,求而不得的男人。
“你说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那个时候,只有你和我二人在一起行走江湖不就很快乐吗。”
“可你为什么要喜欢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又有哪里能比得上朕,她有比朕喜欢你吗?他有朕有钱有权吗,他能给你的东西,朕一样可以!你说啊,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该死的女人!”
“我………”被人给掐着脖子的时葑,此时瞪大了那双不可置信的眸子,满脸皆是错愕之色。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父皇突然对她的感情转变是因为她的脸长得像一个男人,像父皇当初爱而不得的那个男人!!!
“还是说,玄菱还在气朕当年因为有事没有赴你的约,所以你才会找了那么一个女人来气朕的对不对,你其实心里也喜欢朕的,只是碍于朕和你都是男人,你才不敢开口对不对,所以说,玄菱你也是喜欢朕的对不对。”
“说你喜欢朕啊!玄菱,快说你喜欢朕啊!!!”
“父…父皇,我不是玄菱,你认错人了,我是雪客。”可现在的她无论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还是一个醉酒之人。
“朕怎么会认错玄菱,朕怎么可能会认错你呢。”许是爱而不得的执念过深,加上饮了酒与今日的一幕,才导致时钦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男人带着酒气的唇不断亲吻着她的脖子,一只手用以桎梏她,一只手则往她的衣服里头伸去。
“父皇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你嘴里的那个玄菱,我是雪客,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是那个男人!我是你儿子啊!父皇!”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往往还未推开人,反倒是那泪先一步洇湿脸颊。
稍不知,她越是这样,反倒是更大程度刺激了早已陷入癫狂之态中的男人。
随着时间渐移,时葑本已经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时,那扇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突然被推开,继而响起一道尖利得刺破耳膜之音。
“你们在做什么!”
谁都不知,今夜的珍妃为什么会来到凤藻宫,并见到了里头的一幕。
一个当父皇的,正和自己的儿子衣衫不整的躺在那张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
上,其中一人的脖子处,更遍布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红痕。
以及她更明白了,为何这段时间里,一连在这凤藻宫歇息了一月之久的成帝。
好像自从那日后,她本就臭的名声,这一次更是臭到了比那下水沟还不如的地步。
同时,天黑了,说明距离天亮的时间也快到了。
躺在杂草堆上的时葑轻眨了下眼,只觉得有些事虽已经离她很远了,可时不时总会给她一种,不过是新发生不久的错觉。
原先盘着腿,正坐在火边烤火的林拂衣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睡觉的干草垫上,随即连人也躺在了上面,那双本想搂着她的手,却不敢伸过去,只能看着她的后脑勺走神。
“时葑,我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无论你现在听见还是没有听见,我都想要同你说一声对不起。”
毕竟当初若非是因为他们用她来当那打赌取乐的笑话,她说不定还是那个收到了一枝桃花都会开心大半天的少女,更不会一步步的走向深渊。
“对不起,时葑。”那一句道歉的话,轻飘飘的,只要风一吹便散了,再也令人难以寻觅到半分踪迹。
可她想要的不是对不起,若是一句对不起有用,那么她当年受过的痛苦和折磨又是什么?难不成就让她当成是一场梦?一个自我受虐的梦?
还有她时雪客才不会因为他那么一句‘对不起’就会原谅他林喜见,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等天亮后,谁都没有在继续先前的话题,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有些东西,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倒是比先前的好上不少,在日落之前走到了一个小村落里。
许久未曾泡澡的时葑这一次差点儿没有想在这浴盆里泡个一夜,可这脚上的伤口却是不能泡太久。
等她出来后,正好看见了等在外边,脸颊冻得通红之人。
“刚才我同村长那处换了一瓶金疮药,便想着拿来给你用。”林拂衣担心她会误以为他是那等偷窥人沐浴之人,忙将攥在手心的白瓷小药瓶拿了出来。
“还有我也只是刚过来的。”好像他越解释,总觉得越描越黑?
“嗯。”
“你先别动。”正当她准备转身往里头走去时,一只手突兀的放在了他的额间,彼时间的二人离得极近,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拂在面上。
“怎么了?”她有些不适应的脚步后退几分,拉开了过近的距离。
“我只是想探一下你的额头,看你这烧是不是退了。”林拂衣将贴在她的额头上的手又贴在自己的额间,确认那温度同他的一样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还有你下一次能不能不要给我拿女子的肚兜来给我,我一个男的穿什么肚兜,说出去也不嫌丢人。”时葑将他前面混在衣服里的肚兜塞进了他的手里,转身离去。
君不见,那人耳根子却是马上唰的,红了个彻底。
特别是,那肚兜的颜色还是那等艳靡到了极致的大红,倒是极为衬她的肤色。
因着他们是假装刚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到了夜间,二人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说你能不能睡得离我远一点。”时葑看着这不断挤过来,就差没有直接将她给圈抱起来的男人时,忍不住怒嗔道。
“这床就那么大,若是我不往里挤一下,难保不会落到床底去。”即使他那边仍有很大的空间,他却仍是选择睁眼说瞎话。
“这床哪里小了,反正我不管,你离我远一点,最好在远一点。”免得她看见他的脸时,就忍不住气不到一处来。
“雪客这话说得好不讲道理,还有我要是真的睡得远一点,那么这床被子怎么够盖。”
“那你不要靠近我,两个男人挤在一起睡,也不嫌恶心。”
“你我二人之前都睡了那么多次了,难不成还差现在一次吗,睡吧,忘了明日还需得早起赶路。”
林拂衣心想着,之前在他以为她好龙阳之时,都不嫌恶心的与之同床共枕了那么久,难不成现在因着知道她是女的后,便矫情的要分房而睡了不曾?
而不远处,已经收到了主人飞鸽传信的高燕正马不停蹄的往那这偏静的村庄中走来,依照那路程不远,加上身下马儿,想来在天亮时便会到达,只是………
高燕看了眼,这被他用绳子给捆绑住的穆生时,满眼复杂,若非主人说要留他一条狗命,他恨不得马上将人给了结去。
半夜时分,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寒气就像是无处不在的钻进了人的四肢百骸中,冷得令人直打颤。
檐下未化的雪混合着雨水,形成了脏污之水,正不断的被后来者冲下了那下水道中。
许是因着觉得冷了的缘故,加上身旁还有那么一个不断散发着热气的抱枕,使得时葑在半夜时,不自觉的滚进了男人的怀里,最后更像一只八爪章鱼一样缠了上去。
而本因心里藏了事,直到现在还未睡的男人看着她这投怀送抱的举动,忍不住将人给搂得更紧了些,嘴角则在微翘。
好像她现在只要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乖巧的模样。
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哪怕是到了清晨,这雨也不见有半分停歇之意。
林拂衣醒来时,见她还在睡,特别是她的脑袋下还枕着他的一条胳膊睡得香甜,使得他想要将手抽出时都觉得有些难。
总不能让他学那汉哀帝用刀割下袖袍,若是袖袍他倒是舍得的,可现在她压住的分明是他的手。
正当他准备怎么做才能在不吵醒她的前提下,将手给抽出来时,却看见了她那一脸孩子气的睡颜。
卷翘的羽睫似一把小扇,那微微半启的嫣红朱唇很令他怀疑,她下一秒是否会流出口水来。
而很快,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外,传来了这家好心收留他们的李大姐的敲门声和说话声。
“我今早上煮了一些红薯,想着你们也应该醒了,就正好趁热给你们送过来。”
等李大姐敲了一会门,都没有见有人来开,并还以为这俩人还未睡醒,准备离开时,门却先一步从里头打开。
“下这么大的雨还麻烦李大姐亲自跑过来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林拂衣看着门外的女人,对之温和一笑。
“怎么会,再说了,这红薯还是得要趁热吃才好吃,不过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李大姐见红薯已经交到了他手上,便也没有在打算久待的意思。
毕竟这天那么冷的,还是早点回屋子里烤火比较暖和。
“可是李大姐来了。”林拂衣关门的那一瞬间,原先还在睡觉之人,此时也睁开了眼。
“她刚送来了一些红薯给我们当早饭吃,因为外头还下着雨,我们怕是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雪客已经醒了,要不要先吃点红薯再睡。”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分道扬镳 “……
“这个比较甜, 你吃这个。”林拂衣见她准备下床时,忙端着碗走了过去,继而将一个已经撕去了外皮的红心红薯递了过去。
“谢谢。”她刚准备伸手去拿另一个的手缩了回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雪客不要总是和我说谢谢二字, 不然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生疏, 甚至比一些陌生人还不如。”
“是不如, 毕竟我对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都没有像对林大公子那么的厌恶,最起码人家也没有做过任何令我生厌之事。”这层遮羞布迟早都是要扯下的, 何况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在继续同他虚与伪蛇的那份耐心。
“你说得也是。”林拂衣唇角蔓延起一抹苦笑, 嘴里原先还觉得绵甜的红薯,此刻吃来, 却是味如嚼蜡。
紧接着,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本就是天寒地冻的天,现又因着外头下起了雨, 导致才吃了几个红薯后的时葑,便有些泛困再一次卷着被子沉沉睡去,免得她看见了那张脸, 又是一肚子气。
另一边, 坐在那胡凳上许久, 许是觉得有些冷了的林拂衣方起身往那张狭小的床上躺去。
而不远处的阳城关中。
那日因着雪崩,幸运的在半途中被卷进一个山洞中的莲香, 是在第三日他们搜山时寻到的。
除了他外,其他剩下的黑甲卫数量十不存一,并且翻遍了整个山头,都找不到那俩人的尸首,因着这一事,他还松了一口气。
尸体找不到, 说明人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他总归是能再寻到她的,只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可是莫名的,他的心里总会泛起浓重的不安感,就像是原先攫攥在手心里的玉石不知何时变成了那等握不住的流沙,风一扬,便散了个彻底。
“大人,城主说是有要事求见于您。”刚从外头进来的白竹见着主子盯着眼前早已凉透的龙井茶水发呆许久,不由出声道。
“嗯。”男人微微颔首,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