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再说她身上的血还得留着自己喝,哪能便宜了这来历不明的小狼崽,即使对方是一只毛茸茸。
许是今晚上抱着小灰狼的缘故,倒是比昨夜暖和了几分,而这人才刚一闭上眼,便再一次梦到了在燕京中年少时。
她身处的黑暗因着一束阳光的照耀,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燕京三月的天,岸边的柳枝早已抽出了嫩芽,一眼过去,绿油油的宛如少女鬓发间的那抹翡翠绿绸条,而这河池中是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现年满十八的时葑,终是能同其他他几位早已到六部的兄弟们一样前去混个资历了,而她被安排去的地方哪里不好,偏生是刑部,最为令人厌恶的是,她的顶头上司正是林大公子——林拂衣。
许是她不被上头所喜,加上她又是一个时刻会被废的太子,导致这偌大的刑部都无一人同她交好,而她唯一一个,应当,也许,大概能称得上为朋友的林宗宝则是在家里人的安排下进了礼部。
正当她在低头处理案件时,原本紧闭的窗棂突然被人扔了几颗小石子砸在上头发出轻微的声响,试图想要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见着她要是再没有过去开窗,那人何该就要将她这才刚新换上不久的窗户给砸烂的势头,无奈只能搁下书写了一半的刑法,推开了那种植着山茶花的窗户。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今日兵部那边不忙?”时葑见到翻|墙进来之人时,脸上瞬间笑出了花,就连那含冰的眸中都染上了点点笑意。
“我那里整天就是一群大老爷们相互比武,能有什么可忙的,反倒是阿雪你今天忙不忙啊,我看你今天都没有吃什么。”人说着话,还拿出了他前面刻意绕路去百味斋买的糕点,一副讨好等表扬之色。
“ 你若是不来,我自然是忙的,可你来了后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忙了。”时葑见着人后,下意识的朝对方抱去,鼻间则贪婪的闻在他身上在熟悉不过药酒味。
好像只有这样,她多日来的疲劳才会一扫而空。
“我记得阿雪最喜欢吃这家的软米皮桂花糕和红枣山药糕了,趁着现在还没凉,最是好吃不过。”
伸手回抱了对方好一会儿的上官蕴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连忙拉住人坐下,一双满是带着细碎伤口和厚茧的手则拿出里面的各色糕点。
“你尝尝,是不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样。”男人的眼眸亮晶晶的,似将满天繁星揉碎了洒进内里一样璀璨。
时葑看着青年递过来的糕点,人却是凑了过去吻了吻他冷硬的唇角,这里的味道似乎比他手中的糕点还要甜上不少。
“阿…阿雪。”上官蕴看着突然坐在他腿上,并且亲过来的人,一张脸瞬间涨红了个底,就连那脖子都红粗了起来。
“这里又没有人,若初怕什么,再说你我二人又不是没有亲过。”
随着话落,她再一次亲了上去,一双带着薄茧的小手则是捧起了男人的脸,与之唇舌相缠,不大的室内瞬间响起暧昧的水声。
她说得对,二人又非是第一次了,何况还是在许久未曾见面的情况下。
可是这对于上官蕴来说却是一个甜蜜的折磨,眼前之人本就是他喜欢了许久的心上人,加上他又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龄,连带着人很容易就会擦枪走火,好比如现在………
时葑察觉到什么时,却是不曾感惊讶,而是继续这缠绵悱恻的吻,直到二人脸颊红红,眼眸含水时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阿,阿雪………”许是这反应过于羞耻,使得上官蕴恨不得找一块地缝钻进去才好,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为什么每次只要一碰到阿雪,他的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不可描述的心情,更青涩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帮你。”时葑又轻啄了啄这满脸通红,写着羞涩二字的青年一眼,方才从她怀里出来。
“不,不用了,阿雪。”上官蕴眉梢间似晕染了一层洒落的上好胭脂,亦连出口的嗓音都满是暗哑。
原先想要制止她的手,到了最后反倒是成了那等可耻的帮凶。
他想,就那么放纵一次也好。
“没关系,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何况这也是她第一次除了用手和脚的地方。
连带着这室内的温度都在一寸又一寸的攀升,蔓延。
黄梨木小几上的白瓷柳叶瓶中,正斜斜插着几枝清晨新折下来的粉红渐变轻红山茶花,这淡淡的花香中混合了一种极为浓郁的栗子花香,一时之间倒是分不出哪一种香更为勾人。
漱完口后,等再三确认嘴里没有那股生石灰味后,时葑这才吃着那已经有些放凉的糕点,谁曾想一不小心因着动作过大,撕扯到了有些破皮的嘴唇边缘,疼得她有些难受。
“这糕点是不是做得有些大了,还是放凉了有些硬,下次我还是给阿雪带你爱吃的糖蒸酥酪可好。”
整理了一下着装的上官蕴,仍是脸红红得紧,就连那眼眸中还有一道不曾逝去半分的餍足之色。
“还好,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面条。”时葑笑着接过被他用匕首将其切得很小块的糕点,人又忍不住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
接过糕点的时候,她的小尾指不忘在他的手心暧昧似的轻挠了一下,继而含笑道:“反倒是若初这次的味道可比先前浓了不少,可是最近太忙了,嗯?”尾音微微上翘,满是带着勾人之音。
使得上官蕴本就没有多厚的脸皮,此刻更是从头到脚都红了个底朝天,特别是当这屋子里头还有着浓重的,即使是连清风都吹不散分毫的栗子花香。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晚点我再来找阿雪。”
话音落,上官蕴整个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同着之前翻窗跑了出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气息。
徒留下时葑手上还拿着刚准备递过去给他的外衫,轻笑出声。她觉得,她喜欢的少年怎么能那么可爱,可爱得恨不得让她一口吞下去。
随即又伸手轻触了那疼得有些破皮的嘴,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忽地暗沉下来。
而在上官蕴才刚离开不久,原先紧闭的木门则在下一秒被打开。
刚从外面回来的林拂衣闻着这屋内的栗子花香时,眉心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余眼又扫到那扇未曾关闭的红木雕花窗时,唇角轻扯,满是讽刺道:
“殿下可莫要将本官这里当成是你的雅安宫里头乱来才好。”
“岂会,再说孤可是一直知道安分守己四字是如何书写的,反倒是林大人怎的突然有空过来了。”
翻了个白眼的时葑将那食盒盖上,方才重新回到之前的案桌旁。
“自是因为太子殿下发明的那些刑罚过于骇人听闻,更甚是天怒人怨了些。”林拂衣将手上的那一沓书纸直接扔在她的面前,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寒意。
“哦?”时葑修眉微挑,接过后,不过随意就翻开了几眼便失了兴趣。
只因里头都是她最新研究出来的刑罚和刑具,虽是手段残忍得过于骇人听闻了些,可无疑是极有用的,随红唇高扬,带着几分讽刺道。
“这些刑罚虽是骇人听闻,可若是管用又何必厚此薄彼,难不成林大人还能想到更温和的刑罚手段不曾,若是没有,林大人又何来质问孤。”
“若是我朝真将你的刑罚给普及下去,更被一些不怀好意的贪官污吏所用,那和人间炼狱有何不同。”眉眼冷峻的林拂衣只是随意一扫上面的刑法,都不由令他头皮发麻。
特别是其中一个水滴形,在人的头上置一桶水,桶下在凿一小洞,用以将那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人的头皮上,宛如滴水穿石一样折磨的刑罚,也不知这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太子是如何想出的!
“可若是将这些刑罚最先用在贪官污吏的身上,你说是不是会很大程度的减少本朝的贪官污吏。”
时葑将先前已经有些墨干的紫竹狼毫笔重新沾墨上书,而她手下铺开的白纸中,画的俨然是那新做刑具。
“林大人若是想来和孤说这些,倒不如想想怎么扶持孤的那位六皇弟登基才是关键。”毕竟有些人已经是不想再等了,亦连暗中都不知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的想要分一杯羹。
说来可笑,坐在高危职业的太子之位上的她,却是不曾被任何人看在眼中,若是有,那么也不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梦的最后,连她都快要有些忘记林拂衣最后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唯一记住的只有那甜到她心口的糕点,和那脸颊通红,满是带着性感的少年。
时葑是在晨起时被一道少年的欢呼声吵醒的,背逆着阳光处的少年朝她笑起来的时候,那模样像极了那个在黑暗中朝她伸出手来的少年。
“安丽姐姐,杰克大叔,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人。”
“安丽姐姐,杰克大叔。”少年的嗓音满是带着穿透力,更带着满满的活力。
睁开眼的时葑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是忘记了动作,就那么痴痴的盯着少年看去。
漆黑的眼眸中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被发现救助后的欣喜若狂,有的仅仅只是漆黑过后的宁静。
而时葑也在独自游荡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许久后,第一次接触到了名为人的生物,还有那个同少年时期的上官蕴有几分相似的扎克尔。
“这位姑娘可是被之前的大风给刮过来的,不过不得不说姑娘还真是命大。”被称为杰克大叔的是一个爱喝酒,胡子拉碴并且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同时也是这支队伍中的当家。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时葑前面接过他们好心递过来斗篷将全身上下给遮了起来,又将自己得来的少许羊奶喂给了被她取名为平安的小狼崽后,复道:
“不知你们是打算去哪里,若是可以,可否能带上我,我可以帮忙干活,还有我吃得也不多,报酬我会付给你们的。”
“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这一次是打算回金阳国的,不过前面因为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沙尘暴,这才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反倒是雪客之前打算去哪里的。”杰克说着话时,还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边上围着篝火边编织着布鞋的是沉默寡言,并且做得一手好菜的安丽,而不远处则是聚在一起玩着相扑和摔角的青年,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则是安丽姐的弟弟,另外几个,皆是有着性格鲜明的人。
“我原先是想去阳城关的,谁知道被一场风暴给吹到了这里,若不是遇到你们好心收留我,说不定现在的我早成了一具枯骨。”说到那段经历时,连她的唇边都不由的泛起了苦笑。
“我现在也想去金阳国看看,说不定我的朋友也跟我那么好运气被人救助到了金阳国都不一定。”
“那正好和我们一起同路,雪客姐你要不要也喝点刀子烧,好暖暖身子。”另一个和扎克尔有几分相似,一笑起来便会浮现半个酒窝的少年是他的弟弟,名唤——扎克安。
“不了,我身体不大好,现在怕是不宜饮酒,谢谢你的好意了。”时葑朝着说话的扎克安婉然的笑笑,并在无意间露出她那被白色绑带给缠满的躯体。
“雪客姐不喝酒,喝点羊奶也不错,可以有助于睡眠。”少年仍是不死心的继续出声,一双眼中满是执拗。
“雪客不要客气,再说你要是不接,说不定扎克安这傻小子,今晚上就得巴巴的看着你了。”
身为过来人的杰克大叔岂能看不出来这小子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后又用带着打量的目光,往坐在不远处的时葑扫了眼过去。
那张脸的确生得极艳,却又非是那等浮于表面上,令人一看就庸俗到了极点的艳,更像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清艳,而那周身缠绕的气质,更不像是普通人。以及那姣好身段被掩藏在宽大的斗篷下,仍隐约可窥几分玲珑来,也难怪会勾得一向死心眼的扎克安动了心,只是他不知,那女子到底是好是坏,又是做什么的?
“对啊,雪客姐你就接吗,再说安扎克难得给一个姑娘送东西。”其中几个望过来的少年也纷纷开始起哄出声。
“你要是在不接,扎克安这小子说不定得要哭了。”
时葑抬眸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满是执拗着想要她接过的少年,随展颜一笑,“那就谢谢你了,扎克安。”
“不,不客气。”少年的脸,也因此泛起了红。
时葑接过后,却并不急着马上喝,而是先逗弄了一下方才喝了个半饱的平安,余眼扫过不远处的帐篷后,见到那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后,唇瓣微扬,勾勒出一抹极浅的讽刺之笑。
看来,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饭,特别是对她这种连老天爷都舍弃之人。
等扎克安红着耳根跑过去后,却被早已等候在原地的扎克尔和其他几位青年给拦住了去路,并带到了一顶帐篷中。
帐篷内并未点燃蜡烛,有的只是外头的篝火映在内里。
“弟弟可是喜欢上了那位名叫雪客的汉人女子。”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的扎克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这位弟弟,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千。
扎克安只是抿了抿唇,并不做声,而此情此景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则是默认之态。
“不是我说你,虽说那名叫雪客的女人是长得好看,可是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见她,难不成你忘记了之前的我们是因为什么才会沦落到现在这等地步的吗。还有你可知道那个女人之前是做什么?干过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不曾。”
扎克尔只要一想到之前的他们因着好心救了一名女子,并带在路上后,要不是因为杰克大叔早一步发现了端倪,说不定现在的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
“对方不过就是那么一个长得稍微比其他人好看点的女人而已,还有你忘记了吗,阿玛说过这天底下长得越好看的女人心肠越歹毒。”
“我觉得她不会。”许久,扎克安这才弱弱的出了声,并为其辩解着。
“什么叫你觉得不会,难不成像你这榆木脑袋能看出点什么来,之前我们因着一时心善救回来的女子不也是看不出半点沙匪的样子,结果你看怎么样。”
扎克尔前面本是不打算救助那个女人的,可谁曾想,他的好弟弟倒是上赶着照顾人,还跑去和杰克大叔和安丽姐求情,生怕那个会女人死了一样。
“之前的女人是之前的女人,她是她。”还有,他不信有着那么一双澄静眼眸的女人会是那等手段残忍的沙匪。
最重要的是,他在小时候,曾见过这名女子。
“呵,你说是就是,那么你拿什么做保证,我的好弟弟。”话到最后,扎克尔的嗓音微微拔高,满是带着讥讽之色。
“我会在回到金阳国的这段路程中看好她,若她真的是沙匪,不用你们开口,我都会亲自杀了她。”扎克安对上扎克尔的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好,记住你说的这句话。”许是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扎克尔这才转身离开,只是在掀帘之时。
不忘半眯了眼儿看向那正坐在篝火旁的女子一眼,下意识的伸出嫣红舌尖轻|舔|了舔下唇,当真觉得那女子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