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晶莹的雪花在阴暗的天空中,飘飘洒洒。这是南方罕见的天气,实在是百年难遇的极寒之象。路边已经积上厚厚白雪,两旁的建筑也披上了银色的外衣,街道上没什么行人。陈家琪开着破旧的小电动车,在雪地里缓慢行驶着,心里却无比地着急。
家里还有七岁的小女儿等着陈家琪归家,这是哄骗了她好久,才让她答应让自己出来买点东西。无法,孩子的爸爸已经几个月没打电话回家了,陈家琪和孩子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无人问津。陈家琪知道最近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他打电话回来次数也越来越少,总是说很忙,没空回家。
不怪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难言之隐,陈家琪既然选择了他,便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她在家里陪着孩子苦苦守候,已经成了习惯了。只要看到孩子无忧的笑容,再多的苦她都甘之如饴。想到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便更加地归心似箭。
抬头仰望天空,灰蒙蒙的空中不断落下雪花来,像是无数幼小而不可名状的生命,在苍茫的天空中颤动、沉浮、荡漾。天可真冷啊,已近初夏的季节,却下着这莫名的大雪,这怪异的天象,似是在诉说着将要发生的事件。
左眼皮直跳,人们都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不会真有什么不幸的事吧。陈家琪不禁有些心惊,想到还在家里守候的孩子,更加心神不宁了,加速身下的电动车,直往家里赶。
驶过转弯处,呼啸着迎面而来的货车以惊人的速度向她冲来,陈家琪想向旁边躲闪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在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切发生地是那么突然。只听见一声“吱呀”的声音响彻天霄。
似是过了好久,陈家琪发现自己缓慢升起,悬浮在空中。脚下是车祸现场,那血淋淋的场面,让人触目惊心。陈家琪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身体支离破碎。货车停在路上,货车司机在着急地打着电话。“喂,喂……,”他大声地叫喊着,在漫天的大雪中,似是要喊破喉咙,在电话里急切地说着什么。雪似是下得更大了,扬扬洒洒,一会儿便似要将这大地淹没了般。
没过多久,救护车和交警车相继赶到,陈家琪看到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抬着那血淋淋的躯体上了救护车,没作过多地停留,救护车便“呜啦呜啦”地呼啸而去。
交警还在处理现场,陈家琪心中有些茫然,抬起手,看看自己晶莹的极尽虚无的手掌,突然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灵体了。想到还在家中的孩子,很想去看看。她那可怜的孩子,从此将只有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啊?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长廊里,看到年迈的老父老母搂着陈家琪那幼小的女儿,在无声的垂着泪。孩子那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茫然和无知,她轻声地向着搂着她落泪的老人问:“外婆,妈妈呢,她怎么了?”老人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凄凄惨惨地答道:“她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说着,声音更加哽咽了。陈家琪轻轻地飘过去,在旁边蹲下,着急地说着:“宝贝,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啊。”可是,女儿听不见,依然羞涩地依偎在老人的怀里。陈家琪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她那可爱的小脸,手却穿过她的脸。陈家琪的泪成串地落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活着,乖乖地,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啊!”
父亲在旁边沉默着吸着烟,一双浑浊的眼眸里亮莹莹的,闪着泪花。“唉,”他无声地叹着气,一脸地憔悴之相。母亲紧搂着孩子,满脸地泪水,似是要哭断了气。陈家琪着急地伸出手去,想抚慰一下痛哭中的老母,怎能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之感从心头升起,然而双臂穿透而过,似是搂过一团空气。陈家琪无奈之极,又不甘心,重来一次,还是穿透而过,终于发现再也不能拥抱他们了。
陈家琪着急地喊着,“妈,妈,你别伤心,我在这啊,我还在这啊……”
然而,他们听不见,只有陈家琪在旁边干着急,不管是怎样喊叫,怎样动作,他们都听不见,看不到,一切都是徒劳。
一阵梵音响起,像是从遥远的天际悠悠地传来。鼓声阵阵,仙乐袅袅,在遥远空中回荡,古朴闲雅,意味深远,透着神秘典雅,像是洗涤世间万物,伴随着无尽的岁月,穿透重重阻隔,引入耳际。又像是从心底响起,在耳边回响,漫长而悠远,古朴而清悠。那梵音在脑海里回荡,久久不曾隐去,似是要洗涤尘埃,荡气回肠。
医院的长廊尽头窗户外边,一阵金色的光芒射下,无数道金针穿透云霄,射向地面,万丈光芒,璀璨夺目。金光四射,穿透层层云幕,透过厚重玻璃,直射窗户,射入长廊地面,映照下金色的光影。
梵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仙乐阵阵,透着无尽的沧桑和荒凉,似是要透过无限空间,到达虚空的彼岸,悠扬而绵延,带着古朴与沧桑。金色的光芒越照越亮,似是要灼烧一切万物般,璀璨光芒在蘊蘊中化开一层层光雾,普照一切浑浊,在混沌中化开一道光芒,那金色的光芒中带着无尽的佛意,引渡一切业果,超渡一切众生。
在冥冥中,陈家琪像是预感到什么,似是知道,那可能是来接她的,于是陈家琪变得着急不安起来,她不想离开,不想失去,想到可能永远见不到宝贝女儿,看不到她可爱俏脸,想到年迈的老父老母,将无人照料,更加恋恋不舍。那化不开的浓浓亲情,在这一刻让一切变得万分珍贵。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拥有的是如此重要。陈家琪想抓牢这一切,想着这曾经拥有的美好,那么留恋,那么不舍。
然而似有一股强烈地吸引力,将陈家琪深深地吸引过去,她伸出手去,想抓住母亲的手,却再次穿透而过。只见离他们越来越远,“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陈家琪大喊着,然而一切都不随人愿。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离开了他们,向天空飘去。
陈家琪在悦耳的梵音和千万道金色的光芒中,渐渐地升向高空。她知道,她在这一世的生活已经彻底结束,一切都将烟销云散。无论怎样恋恋不舍,那都将逝去,不复存在。可是,好不甘心,她才30多岁,还有大把的年华,还有那样可爱的女儿,还有那年迈的父母叫她如何放下!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她还想活下去的啊!还有好多事还未完成,还有好多心愿还未了结。她想活这一世,从此好好珍惜,好好活着,原来失去的才知道美好,才知道拥有是如此幸福。那一切过往,如云烟般在眼前闪过,有幸福,有欢乐,有悲伤,有哀怨,像一幕幕画卷,从她眼前闪过。这一生,就这样了吗?带着这样浓浓地不甘,陈家琪就这样茫茫然地上升着。
一声“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响起,陈家琪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在万丈光茫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隐迹在一片神光中,显得高大神秘,透着无尽佛韵,如同一尊神祗,让人心生敬畏。陈家琪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听到“阿弥陀佛”又一声佛号响起,
“孩子,有缘人,本座是来接引你前往另一个世界的。”
“另一个世界?”,陈家琪有些茫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你本该不属于这个世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已作不失,未做不得,一切皆有因果,有因必有果,无因便无果,因不虚弃,果无浪得。”
“我不懂,我不要去另一个世界,我只要这一世,只要相伴女儿,随侍父母。”陈家琪大喊,心中更加慌乱。
“阿弥陀佛,”又一声佛号,“须知世间皆有定数,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何苦留恋,何苦执念?”那声音道。
“何为缘,何为果?”陈家琪不甘地道,“因果,缘灭只不过是诓骗世人,欺骗众生罢了,我只道这世间,人生纵苦,我心如饴,我命有我造,我生自逍遥。”
“所谓因此有彼,无此无彼,此生彼生,此来彼来。孩子,你有你的使命,你的承载不随你心,又何必执着呢?”
“我不管,我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没有什么倾世之才,我只要此生此世,看着女儿长大成人,看着父母无疾而终就心满意足。”
“了知一切虚妄不实,如空花梦影,空空如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皆成空,一切皆空幻,此生已了,另世再起,望你好自参禅,重踏仙路,了却前世因果。”那声音重重道,语毕,只见那人伸手虚空一挥,陈家琪便觉得一阵狂风将她吹飞。带着不甘和怨念,陈家琪晕眩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