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姜沉禾一张脸如同火烧,心道:哎,这回误会大了……
便极力的挣脱矶阳的手指,可惜,她那般的用力,对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攥得又紧了一些,那力道,令她骨节生痛,姜沉禾愕然的望向矶阳,方才发现对方面无表情,他的脚步生风,衣袂翩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的手长驱直入……
就好似……
这满屋的人不是人……而是雕塑一般。
姜沉禾的脸烧得厉害,要不是担忧父亲的伤势,她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在不停地想,当如何解释……
只可惜,她尚未想明白,就见矶阳又是大袖一挥,屋中呆愣的众人便被一股劲风卷了出去。
“噗通——噗通——”外面传来一阵落地之声,之后便是“啊——啊——”的痛苦喊叫声。
看着瞬间就干净的……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营帐,姜沉禾惊呆在原地,甚至忘了某人还在明目张胆的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主帅的踏前,方才松开。
在姜沉禾的视线内,矶阳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父亲,之后,营帐内便凭空出现了一个木桶,之后,矶阳扔进去一张奇怪的纸张,那桶里便瞬间注满了水,接着,矶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瓶子,往里面滴了几滴液体,最后……
姜沉禾看到她父亲的身体凭空飘了起来,一直落到那装满水的木桶了,而矶阳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后,便随意寻了一个地方,盘膝坐在那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待到姜沉禾反应过来,才想起矶阳根本没有查探她父亲的伤势,不禁指着那木桶,问矶阳道:“这样就可以了么?”
矶阳淡淡的点头,“嗯,你父亲伤得不重,一个时辰便能够醒过来了。”
什么……
伤得不重……
姜沉禾细细打量了一眼她的父亲,此时浑身都被绢布包裹住了,好像一个粽子一般,显然,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怎么会不重?
不过,既然矶阳说没事,那就定然没事了。
姜沉禾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下,便也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想到奔波了一日,她也是累坏了。
然而,她屁股才挨住椅子,便听到外面一阵的呼唤声,“刺客!抓刺客,刺客进入主帅大营了!保护将军!”
这声音愈来愈近,同时夹杂着乱起八遭的呼喊声,姜沉禾苦笑不已。
想着自己火急火燎的找矶阳,对方竟然比她还着急,连话都懒得同旁人说,直接将人家都掀了出去……
哎……
人家医治了她的父亲,如今这解释的事情,自然落在她的身上了。
姜沉禾无奈的站起身来,举步往营帐外走去,只是,她才走到一半,就有无数人影冲了进来,他们举着剑、挥舞着巨斧愤怒得呼喊着,只是,待到看到姜沉禾……
一个个如同木偶一般僵立在原地,那最前面,生的一张虎脸的青年人傻傻得看着姜沉禾,结结巴巴得挤出几个字来,“大……大小姐。”
“是啊……”姜沉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刘大哥,方才那人乃是家师,他脾气怪异,为人治伤之时,不喜人打扰,因而……”
她还未说完,那刘二狗便抢白道:“大小姐还带了大夫来?那……他能够……”他说到半截,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突然顿住,一张黝黑的脸黯然失色,慢慢的灰败下去。
而他左右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姜沉禾不明所以,只听又一个人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将军伤势太重,恐怕支撑不了一个时辰,大小姐来了也好……也好见将军最后一面。”
他的话音一落,本是势气十足的众人,一下子也都萎蔫起来,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气,皆放下手中的兵器,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姜沉禾大震,便知她的父亲伤势很重,不禁问道:“父亲,他怎么会受伤呢?”
当中一个身材修长,脸色白皙的大汉便道:“昨日乃是山谷演练的最后一日,本来都要归营,却不料山上竟然有乱石滚下,将军是被乱石砸伤的。”他一边说,一边叹惋,显然是在惋惜荣国公没有马革裹尸而死,却被乱石砸死,真是太冤。
而他顿了顿,又是一脸愧疚的模样,“都是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将军……”
姜沉禾却已然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她的神色变幻不定,她才不相信好端端的石头会滚落下来,一定是公孙倾城派人动的手脚!
对方这是造成她父亲被砸伤的假象,如此,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公孙家,毕竟,这在演练中受伤的情况太常见了,虽然她的父亲伤势很重,却也在情理之中。
姜沉禾的拳头死死的攥紧,脑中闪现出公孙玉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以及公孙倾城那和善如仙子的笑脸……
他们可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够在三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伤了她的父亲,那么……还有什么做不到?
今日伤的是她的父亲,明日便可能是她的母亲,甚至姜家其他的姊妹……
这一瞬间,姜沉禾有种被逼疯的感觉,她很有一种冲动,抄起一把菜刀,将公孙玉、公孙倾城乱刀砍死!
可惜……
她没有那个实力。
不过,她坚信,她总有一天会有的,他们姜家要站在高处,不会这般被动挨打,任人宰割!
不!
哪怕是他们姜家处在弱势,也不能够任人宰割!
“大小姐……只有您一个人来么?世子爷,夫人他们……”众人看着姜沉禾在那儿发呆,突然出言提醒,姜沉禾方才回过神来,道:“情况紧急,只有我同师父前来。”
当中一人便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将军的后事,大小姐您看……”
姜沉禾方才想起,还未告知他们,父亲已然无事,不过,她还是担忧道:“父亲重伤的消息,三军都知晓了?”
众人摇头,道:“此事兹事体大,只恐乱了军心,只有我们几个亲信知晓,下面的人只知晓将军受伤。”
姜沉禾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你们此时便告知将士们,将军他的伤势不重,很快就恢复过来,也好稳定军心。”
众人大震,一双双眼睛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沉禾道:“大小姐……您这……这是要欺瞒陛下么?”
可不是,一旦朝廷知晓将军重伤身亡之事,姜家的兵权便要被收回,姜沉禾此举,定然是为这般考量,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姜沉禾轻轻的摇头,道:“我说的乃是事实,而非谎言,一个时辰后父亲就会醒来,你们还是出去安排安排,提高警惕,以免敌方趁机侵入。”
“什么……将军还会醒来……”众人吃惊的看着姜沉禾,一个个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刘二狗一下扯住身边人的胳膊道:“你……你捏俺一把,看看俺是不是在做梦?”
那人便傻傻的捏了一把刘二狗,他的力道奇大,刘二狗痛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啊——你这混小子还来真的,痛死老子了!”
他这一声吼震天,一下惊醒了呆愣的众人,那白面大汉便道:“那么……也就是说将军的伤势,他……”
“父亲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诸位且放心好了。”姜沉禾直接接了那人的话。
这时候,一个矮个子儿的留着长胡子的人突然钻了出来道:“这……怎么可能?将军那伤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肋骨折断无数,就是当世神医也无力回天,除非……除非……神仙下凡……”
姜沉禾一见那人袍子上染了无数血迹,就连手上的血还未来得及清洗,便知此乃军医了,便郑重得道:“孙伯伯,我并未欺瞒大家,父亲的伤势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你们一见便知。”她自然不会向他们解释矶阳的身份,只恐对方不喜。
那孙军医便是大震,仍是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得道:“这……这是真的,那……那大小姐可否为老夫引见那位神医?”
姜沉禾摇头道:“师父他脾气怪异,你们还是去营外等候,待到父亲醒来,我再传唤。”
“原来……原来大小姐带来神医了!哈哈……将军有救了!”众人反应过来后,高兴的跳了起来,一个个激动不已,满面喜色。
姜沉禾也被他们的喜色所感染,只是……她还是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刘大哥,你们还是出去等候吧,父亲此时需要静养。”
众人在方反应过来,一个个高兴的朝姜沉禾点头,十分有序的退出,而那军医则是不甘的望了一眼帐内,才不舍的退出。
姜沉禾则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举步往里面走,绕过屏风,便见矶阳已然不在原地,不禁怔了怔,心道:难道人走了?而待到她看向木桶的时候,整个人呆了呆……
只见此时矶阳就站在木桶旁,快速的拆开那一圈圈的绢布……
他的动作熟练,快速,令她看不清手指,只是片刻,粽子一般她的父亲就很快瘦了大半。
这……
他是不是经常为人治伤啊……
姜沉禾在心中这样想,而这时候,矶阳已然将荣国公身上的绢布拆的差不多,便朝姜沉禾招手道:“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