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爱卿为朕掌管锦衣卫,不仅兢兢业业,也立下不少功劳,可以称得上是劳苦功高。朕就给爱卿家中一个恩典,秦关年后就去讲武堂读书,不必经过选拔。”允熥笑道。
“多谢陛下恩赏。”秦松听到这话先是一喜,立刻对允熥谢恩。但很快又意识到这番话的含义,眼神不由得略微暗淡了些,但随即恢复原样,并未被允熥看出来。
这时李景隆等人已经赶到乾清宫,向允熥行礼。允熥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坐下,吩咐道:“就在大前日,腊月二十四日,在苏州发生谋反案,有白莲教徒竟然意图攻打苏州府衙等官衙,劫持安王。”他大概介绍了一番苏州谋反案的经过。
听到允熥的话,李景隆等人一时间都震惊不已。他们和敏儿一样,都觉得如此太平年月,又是距离京城只有几百里的地方竟然有人造反十分不可思议,难以相信,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来。
“陛下,安王殿下可安好?”最终还是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大的李景隆反应过来,最先问道。
“安王受了些擦伤,并无大碍。不过之所以会有人谋反也与他有关,待他回了京,朕一定要再叮嘱他几句。”听到李景隆提起朱楹,允熥忍不住说道。虽然导致计划泄露、促使丹家造反的缘故是锦衣卫中有人被收买,但若不是朱楹非要亲自指挥抄家,丹家也不会狗急跳墙想要造反生擒朱楹。朱楹在这里完全扮演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等他回京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一定要让他下半生再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允熥才回过神来,对在场众人吩咐道:“此事虽然造成巨大损失,苏州府、警察署等衙门有品级的官员死了十之七八,百姓伤亡成千上万,影响极坏,但生擒了许多白莲教徒,其中不少人已经招供,供出了白莲教的许多内情,更有白莲教徒反正,也正好是朝廷清剿白莲教的好机会。朕欲借此机会在整个中原绞杀白莲教。”
“此事由锦衣卫为首,各地的警察署配合。若是某地白莲教势力较大,仅凭锦衣卫与警察署难以抓捕白莲教徒,还需当地卫所配合。黄卿,李卿,徐卿,汝等回去后马上传令给各地的警察署、卫所,让他们暂且听从当地锦衣卫的命令。而且告诉各地掌管警察署的通判、县尉,掌管卫所的指挥使、千户,清剿白莲教之事十分要紧,在锦衣卫要求配合前,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如有泄露,朝廷定会治罪!”
“是,陛下。”黄淮、李景隆与徐膺绪三人赶忙答应。
“秦卿,此事爱卿暂且不必告诉地方上的锦衣卫衙门,待从京城派出的负责清剿白莲教之人到了当地后再告诉他们也不迟。但你要立刻告诉各地的锦衣卫有校尉被白莲教徒收买,让他们小心谨慎从事。”
“那些愿意反正的反贼,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派回原本所在的白莲教分坛或分堂,协助剿灭白莲教。”允熥顿了顿,又道:“秦卿,你亲自去一趟苏州,当面瞧一瞧自称愿意反正的反贼可不可信,将不可信的关押起来等待处置,可信的派到原本在的白莲教分坛或分堂所在地的锦衣卫。负责清剿白莲教之人也要尽快选定。”
“是,陛下。”秦松也答应道。
允熥又要嘱咐黄淮、李景隆与徐膺绪等人几句话,忽然想起在造反中表现差劲、出了许多篓子的苏州卫与苏州警察署,忍不住斥责起来。“黄卿,李卿,徐卿,你们可得好好整顿一番各地的卫所。在这次苏州谋反之事中,苏州卫的表现像什么样子!朕也知晓承平之地的卫所十分懈怠,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懈怠到这个地步!事发之时,整个军营内竟然只有不到一千将士,指挥使、两个指挥同知都不在,只有一个指挥佥事在军营内,之后仅有这个指挥佥事指挥将士夺回苏州城,剿灭反贼!”
“苏州警察署也不成!这还是安王在城里,除了安王殿下入城那一日,竟然只有三成左右的警察在街上值守,剩下的竟然说:若安王殿下要在城内观看景色,再临时从家中召集!安王在城里就如此懈怠,可想而知平日里到底在怎么办差!更不必提掌事的通判几乎通敌,在反贼露出败相才自尽!更是无耻至极!黄卿,你也要将各地的警察署整顿一番。年后朕就派出御史巡按各地,重点就是警察署!”
“苏州锦衣卫也不像样!竟然有人被白莲教徒收买了都不知晓,主事的千户倒是刚烈,与反贼血战几乎丧命,大多数校尉也都以身殉职,但朕让锦衣卫干的不是上阵杀敌的差事,他们这样是本末倒置!而且其他衙门如此懈怠,锦衣卫难道不应当向朕密报!为何不见有关于此的奏折!”
“苏州府也就罢了,安王虽然告知了苏州府要查抄丹家,但查抄也用不上府衙的人手,府衙更料不到丹家会造反,被突袭死伤众多倒也正常。而且知府、府同知也都自尽,为国尽忠也对得起朝廷。但既然都不怕死了,为何不想方设法拖延反贼一会儿,拖延他们攻打安王所在府邸的时间。”允熥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苏州知府吹毛求疵了一把。
“当然,安王也有责任。他路经苏州,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情形,竟然不向朕奏报。”允熥又生气的批评了一句安王朱楹,而且对朱楹他比对其他官员还生气。大明可是他们老朱家的,他都不尽到职责,这让允熥非常生气。‘等他回京,朕一定要严厉斥责他一番!’允熥又想了一遍这话。
“臣向陛下请罪!”李景隆等人又马上起身说道。李景隆与徐膺绪是五军都督府现在的左右都督同知,管着苏州卫;黄淮是刑部尚书,管着警察署;秦松是锦衣卫指挥使;齐泰是吏部尚书,负责选官;郭洪涛是镇司掌司使,也安排有人在苏州,只是人数极少,也没有明面上的衙门。允熥既然将苏州各个衙门都批评了个遍,他们当然要起身谢罪。蹇义与张数倒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可其他人都站起来请罪,他们也不好坐着,只能站起来干起了亲近宦官的差事:“陛下,请息怒。”
“苏州卫已死的指挥使、指挥同知与两个指挥佥事,夺了这几家世袭的官职,后代贬为普通士卒;那个逃到安王身边的姓赵的指挥佥事,贬为世袭百户,罚俸一年。苏州警察署的通判死后追夺官位,朝廷不与抚恤。”
“苏州锦衣卫的何千户,念在他并未从贼而且与反贼力战重伤,就不追究他的过错了,而且奖赏一年的俸禄;若是就此身亡,追封正四品官身。至于其余官员,比如苏州知府、府同知等以身殉职之人,朝廷一律给与抚恤,而且追封高一品官职。”
说道这里,允熥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当然,立下功劳之人,朕也不会吝惜赏赐!”
“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不仅平日忠于职守,事发时在军营中,而且听闻有反贼夺取城墙后马上带领将士反攻;在夺回城墙后又亲自带兵赶去救援安王,功劳甚大。朕决意任命他为苏州卫指挥使,加封公乘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除此之外,朕还要宣他入京,亲自嘉奖。”
“苏州警察署西城分署录事李九成,事发时不在衙门里,这算是一过;但在事发后他马上带领二子与十多个警察赶去支援安王护卫,之后又与反贼奋力搏杀,其长子还损失了左臂,自己也受了伤,立下功劳。朕决意任命他为县尉,掌管西城分署,加封大夫爵;其长子李行校升任录事,调往中城分署,同加封大夫爵,赐忠显校尉阶,升授忠武校尉阶。”
“会稽男萧卓,在事发后赶去救援安王,且带领人马击败围攻府邸的反贼,生擒反贼首脑丹墨等人,功劳甚大。朕决意晋升其爵位为会稽子,加俸禄五百石,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授上柱国。”
允熥又封赏了几人,忽然话音一转,最后说道:“但,朕最应封赏之人,乃是苏州商户李氏族长李泰元与其长子李孝行。李孝行并无官身,反贼当时也并未派出人马攻打李家,李家完全可以明哲保身。可李家族长李泰元不仅交给萧卓二百壮丁救援安王,而且派出自己的长子亲自带领人马前往;李孝行也并未推辞,以忠君之心赶去救援。不仅如此,与反贼搏杀时李孝行也身先士卒,且与萧卓一起击败围攻府邸的反贼,生擒反贼首脑丹墨等人,功劳甚大。”
“如此义士,若是不封赏,还有何人值得朕封赏?”说到这里,允熥又提高了音量:“朕决意加封李泰元为男爵,世袭罔替;另加封李孝行五大夫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阶,加授龙虎将军阶。不仅如此,朕还要任命他官职,不过待朕亲自接见过他后再行任命。”
”陛下圣明!”众人纷纷说道。但黄淮犹豫了一下,仍然说道:“陛下,对李家父子之封赏是否有些过了?李氏父子所作所为自当封赏,可赏以世袭的爵位,臣以为有些重了。当年先帝北伐时多有义士相助朝廷兵马,但先帝也并未赐以爵位。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所言,朕以为不妥。”允熥道。他理解黄淮的意思,黄淮认为爵位是朝廷名器,不可轻授。按照以往的惯例,剿灭丹家这样不成规模的反贼,为首之人都不够封爵,至多加封为世袭指挥使,换成现在的爵位大致等于子爵或男爵;李家父子又不是这次谋反案立功最大的人——允熥其实难以确定这次平定叛乱到底谁立功更大——赐予爵位太重了。当然,黄淮指的爵位是公侯伯子男五等,他不反对赐予后九等爵位。在黄淮看来,后九等爵位与过去的世职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但是,允熥必须要重赏李家。不仅是因为他们立下的功劳,更因为他要鼓励这种行为。所以允熥仍然坚定的说道:“李家乃是义士,本就应当比官员平叛的赏赐高一等,何况还兼有救亲王之功。朕意已决,无复多言。”
黄淮见允熥这样说,也知无法再劝,只能住口不言。
允熥又看了一眼黄淮,心中琢磨一会儿,又吩咐蹇义将圣旨拟出来让他看过盖印后,才开始说下一件事。“齐卿,苏州府的官员出缺,要尽快安排人补上。因苏州的官员出缺,安王暂且用王府属官代替掌管苏州府事,可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总不能让宗室在外过年。你今日就要任命苏州府空缺的官位,至少要任命苏州知府、苏州府推官、警察署通判这三个官职。要选年轻经得起颠簸、会骑马的,今日晚上宵禁之前就要出发,明日伴晚前,最晚后日一早就要抵达苏州。”
“是,陛下。”齐泰心里叫苦。苏州府这么好的官职不知多少人争抢,况且又十分重要,哪里能够这么快选出来?可允熥下了命令,他也只能答应。‘幸好陛下要求必须明日上任,要年轻会骑马,符合这两条的四五品文官可不多,能今日就挑选出来。’齐泰又有些庆幸的想着,同时已经开始琢磨合适的人选。
“苏州锦衣卫也一样。秦松,你要尽快任命苏州锦衣卫千户,年前就要赴任。”允熥又道。
“是,陛下。”秦松也忙答应道。
吩咐过此事,允熥又说了几件事情,就要让他们退下。可在众人起身后他却又吩咐道:“徐卿留下,朕还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