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选竟然是附逆同党?”允熥十分惊讶。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为何他会成为附逆案之人的同党?朕记得他的籍贯是巴蜀,离江浙一带远着呢。”
“启禀陛下,臣也问出了缘故。他两年之前在杭州为官,那时接受了附逆党人的观点,还纳了一个当地女子为妾。”
“并且,曾在浙北的湖州府、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为官的外地官员还有些接受附逆党人观点的,白文选当场吐露了几个人名。臣依照邸报,知道他们籍贯都不是这四府之人,但都接受了附逆党人的观念,现在均在地方为官。”
允熥从他手中接过这份名单,这些人官职都不高,最高的是府同知,最低的才是县丞,但他仍然非常愤怒。
‘除了京城,外地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朕真应该效仿皇爷爷,彻底清除他们。’
浑身戾气的允熥对一旁的金善说道:“拟旨,对湖州府、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出身的官员,和曾在这四府为官的官员,彻底清查,是否为附逆党人。”
“他们应该没有三品以上的人了,让各地的按察使查访,按察副使、参政协助。”虽然他们应该没有三品大员了,但允熥还是不放心,所以让各地的按察副使、参政协助。总不能一省之内的按察使、按察副使、参政都是他们的人吧。
并且允熥这道旨意最要紧的还不是清查,而是等于将这四府出身的官员和曾在这四府为官的官员打入另册!允熥如此大规模的清查,即使是这次没有查出问题的官员,只要吏部之官小心谨慎,就轻易不会提拔他们。这才是最要命的。
冯先章当然也在这一瞬间体会出了这一点,他不禁心下暗爽:‘你们这班文官,一向看不起我锦衣卫,以为我们是朝廷的鹰犬,在洪武二十六年先帝宣布罢了锦衣卫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显露瞧不起的神情,尤其是江浙一带出身的。这次,终于有能治住你们的人来治你们了。’
其实文官哪有他想的这么张狂。文官瞧不起锦衣卫是真,但没有谁肆无忌惮的显露瞧不起的神情,这全是他想象出来的。不过这倒也无所谓,允熥下达这个命令与他也并无关系。
金善同样体会到了这一点,已经提起笔的手就是一抖,在上好的丝绢上滴上了墨滴。
但金善此时顾不得此事了,对允熥说道:“陛下三思啊!”
允熥生气地说道:“你还要朕怎么三思!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彻底清查,谁知道还有多少他们的同党!”
金善有些害怕,但仍说道:“陛下,不管如何,也不可能所有曾在这四府为官之人都是他们的同党。就如此将他们打入另册,恐怕会伤了江浙所有士子向往大明之心,对朝廷不利啊!”
“臣以为,还是先让各地的锦衣卫暗查,有疑点的官员再由锦衣卫将查到的疑点转交给当地的按察使司,让按察使、按察副使、参政会同查证。”
允熥此时冷静了一点,想了想,也觉得之前自己的命令确实有些过火,浙北一带的士绅要是彻底丧失了仕途上进取的希望,恐怕会与大明彻底离心。
虽然浙北离着京城这么近也不怕他们造反,但现在江浙还是大明最重要的财税来源之地,浙北占了全国两成的税赋,允熥未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浙北不稳税收大幅度减少,他也会很头痛。总不能让卫所士兵去收税吧,纵兵劫掠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允熥说道:“那就依你之见,让锦衣卫暗访,有所怀疑的官员再告知当地的按察使司处置。”
“这道旨意,按照朕刚才说的话拟旨,送往京城的锦衣卫衙门。”
金善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拟旨。
允熥又对冯先章说道:“将他的罪行公布出去:附逆案漏网之人。他罪当斩立决,明日处斩;他的家人,在杭州纳的小妾处死,其余人等流放廣西。族人按照腊月朕处置附逆案之人的办法处置。”
冯先章说道:“是,陛下。”然后见允熥没什么吩咐了,转身退下。
允熥随后看过金善草拟的圣旨,让王喜用印后派侍卫送至当地的军驿。
但他还是难以彻底消气,一直到中午时与昀芷、宝庆、贤琴她们吃饭时,听着她们说话,才总算感觉好些了。
昀芷当然也注意到了允熥心情不爽,一直到她觉得允熥心情恢复后才悄声问道:“皇兄,既然暂且不走了,明日妹妹可不可以再去逛集市?”
允熥盘算着明日还出发不了,说道:“准了,许你明日出行在。”
昀芷马上欢呼雀跃起来。
允熥继续说道:“昀芷,没准儿你过两天还能在苏州游玩。这就看***和李家、尚家家主交流的如何了。”
……
……
此时就在距离行在不远处的这家酒楼内,两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说着什么。他们二人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乡下地主老财,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言语间也丝毫没有苏州数一数二大商人的气度,只有眼睛不时闪过的精光显示他们不是一般人。
他们二人就是李家家主李源立和尚家家主尚铭。昨日下午冯先章通知他们两个今日来此,陛下身边的中书舍人要见他们。
尚铭说道:“这次想推脱都推脱不了了。陛下派出身边的中书舍人亲自与我们会谈,若是再行推脱,恐怕真的会惹得陛下记恨,家族会有不测之祸。”
李源立也有些沮丧的说道:“是啊,你我若是再行推脱,估计咱们两家就算不满门抄斩,也是失去全部家财,流放边疆的命。”
“可与官府、朝廷合作岂是容易的!三十年前沈万三想搏一个从龙之功,即使不及吕不韦最少也在朝中混个出身,但最后丢了全部家财,还被先帝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