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年行舟正要说话,一根手指按上了她的唇。
“跟我来。”薛铮悄声道,拉着她的手带她从暗处绕出,两人一同来到空旷的甲板上。
星垂海阔,繁光缀天,前前后后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差不多一月,这样的景致仍是令人感到敬畏,深感天地之广阔,人力之渺小。
薛铮俯身撑在船舷上,一时没有说话。海风吹动衣摆,他眉头深锁,悒悒目色中隐藏着几分不安,越是接近天栩洲,他的思绪就越混乱,心情也越沉重。
年行舟瞄了他一眼,道:“你喊我出来,就是来陪你在这儿吹风的么?”
薛铮垂目一笑,伸臂将她揽过来,两人静静依偎着,举目瞭望海上明月,万里滟波。
半晌,他问道:“你跟你师父离开天栩洲后,再次踏上这里,是什么感觉?”
年行舟道:“没什么感觉,就只有一个想法:寻到渠山氏的踪迹,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报仇,能掌握他们的一点动向也是好的。”
“……若论心志坚定,我不如你。”薛铮自嘲苦笑,握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胸之上,“我现在,心里很乱。”
她手掌覆盖下的地方温热精劲,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感觉到胸膛下颇为急促的搏动。
“我的情况与你不同,我知道我的根在哪里,”她将脸挨上去,轻轻蹭了蹭,“而且在我心中,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但是对于你来说,此行所要承担的东西很多,也有很多未知的情况在那里等着你去探寻,若我是你,一样会忐忑,会不安。”
他身体略微绷紧,接着手臂环上来,将人裹进暖热胸怀里。
她回抱着他,头搁在他肩上,脸微微侧着,望向海天尽头,还不见影子的天栩洲海岸。
天明之后,他们即将踏上天栩洲的土地,而在这片土地的那一端,便是辽阔无垠的黑虚之海,海岸线上的某一处,便是她曾经的故乡。
“行舟,”他低声轻唤她,收紧双臂,似想从她身上吸取温暖和信心一般,“我是渠山氏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师父,我母亲,我哥哥,都在那里……”
“没错,”她应道,“所以为了他们,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来天栩洲的路上,尹玉已向明月宗发出讯号,大批明月宗弟子将随两位峰主尽快赶来,所以他们的任务,便是在向渠山氏大举发起挑战之前,潜入九难谷获得更多的情况,以寻到有利的突破口。
他揽在她腰上的两条手臂牢牢交迭,额角贴在她的头顶上,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月明云轻,碧海风长,两人体温相暖,心跳相融,薛铮渐觉平静,纷繁杂乱的思绪也沉淀下来。
“我只怕此行会有变数,”许久,他迟疑着道:“若是……”
“若是什么?”她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
“薛铮!”年行舟打断他,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怕了吗?”
“我怎会怕?”他眉目沉了下来,脸上隐现一丝怒容,“我只是想先把话说清楚,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今后——”
她笑了笑,转身欲走,“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如果你现在没有信心,那就回你的明月宗去,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你休想!”他一把拉回她,按回自己怀里。
年行舟揪着他的衣领,目光沉凛,“薛铮,你师父在仓促之下选择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自尽,是因为他相信你,尽管他没有来得及把一切告诉你,但你作为他的亲人和唯一的弟子,即使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会自己去寻到所有的答案,完成他要你去完成的事。”
薛铮凝视着她,眼眸深黝幽邃,瞳底有薄星悄然绽落。
她敛眸低语,“他对你有信心,我……也对你有信心。”
“好,”他蓦的笑了,峻峭眉目漾着笑意,月光之下绽放明亮光华,“我再不会说这种话了。”
话音甫落,她眼前一暗,他脸庞已覆下来,长睫微颤,高挺的鼻微侧着贴向她,双唇堵住她的唇。
他以舌尖在她唇瓣上轻轻勾画着,挑拨着。
她回应他的邀请,张开贝齿接纳他,他立刻探进来,勾挑她藏在齿间的小舌,轻扫卷带,浅浅含吮,反复交缠。
口中从里到外被他辗转吸吮过,他逐渐深入,春水一般缠绵的吻渐渐化为激烈的索取与啃噬,一手也自腰间上移,稳稳托住她的后脑,深吻不歇。
她如荡在春日里的一丝柳絮,意识飘飘悠悠,浑身酥麻,肌肤泛起热潮,又暖又软。
两人多日不曾这般亲近,一时竟无法停止,对方的唇舌和身体都像是裹了蜜的毒药,令彼此如中了毒一般无法抽离,只能沉沦又沉沦,任春意鼓荡,星火燎原。
“有人来了……”她尚还存有一丝理智,迷迷糊糊中听到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薛铮没有理会,直接拽住她的手腕,紧走几步,将人一抱,旋身滚进控帆台下没有升起的帆布堆里。
海风鼓起半扬的风帆,挡住埋在帆布下的人影。半明半暗间,宛如被隔离在阴影交错的空间内,猎猎翻飞的风帆中,她揪住他的衣领,再度将他拉向自己。
他欣然俯身而来,热情地与她深吻在一起。
彼此的热息和沉在口中的浓重呼吸,酝出让人晕眩的高热,令人脑门发麻,背脊发酥。四唇微微分开,稍息之后又再度粘上,唇齿轻磕缠绵,如饥似渴,怎么亲密都不够。
他一手手肘撑在她身畔,一手自她的腰线上抚,隔着衣物覆上一侧浑圆,贪恋地揉弄不止。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缥缈沉浮在春海中的意识猛然拉回,猛地将他推离寸许。
紧紧交贴在一起的身躯骤然分离,他不满地再度倾身而来,偏头含住她的耳珠,像舔食甘美之物一般卷缠不休,她咬紧下唇,拽住那悬在钢丝上的一丝理智,推开他按在她胸上的手。
他顺势下移,撩开她的裙子,将手探进她双腿之间,悄声在她耳边道:“人已经走了。”
手指伸入那片芳菲之地,隔着中裤来回抚捻拨弄,耳根处是噬人烈焰般的激吻和灼息,她软成一滩水,又气又恼,抓住他那只作乱的手狠狠一掐。
“你有完没有——”
“嘘……”他不顾身下姑娘的挣扎,移到她唇间的吻更是缠绵而放肆,她不得不加重力道,使劲推开他,撑着他的胸膛让他与自己保持一臂之遥。
“现在不是时候。”她瞪着他,气喘吁吁,发丝凌乱,瞳底漾着滟潋水波。
“我知道,”他亦是气息不稳,伸舌在唇角舔了一舔,似在回味唇上那抹清甜香艳的气息,“我没想做什么。”
他语气很无辜,但唇畔的笑意耐人寻味,飞扬的眉角染着春色,双目中火星溅落,热意灼人。
犹是滚热的胸膛贴上来,他搂住她一个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
如鼓心跳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他仰望风帆间歇的碧天霜月,灿星流云,轻抚她头脑如缎发丝。
“行舟……”他轻喃,“等这事了结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共修剑法,就算两年之后剑法大成,也不分开,好么?”
“两年之后分开?”躺在他热意暖人的怀里,她有点晕乎乎的,“谁说的?”
薛铮哭笑不得,“不是你说的吗?你说,等两年之后剑法大成我们就分开,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有吗?”她翻了个身,趴在他胸膛上,拨弄着他的衣领,撩开中衣,欣赏他锁骨下微微起伏的刚劲线条。
“那咱们说好了,”她笑道,“往后一块儿共修剑法,一块儿走遍天下,感悟自然,总有一天,我也要悟出自己的剑法。”
“好。”他含笑应道,搁在她腰侧的手掌轻轻把玩着她腰间的丝涤。
她埋头,在他锁骨上印下一吻,随即再落一吻,轻啄似的,勾得身下的人气息陡紧,身躯绷直。
“不许撩拨我。”他嗓音微沉,压抑着欲火,眸中漾着危险的意味。
她双目笑得弯弯,作恶似地在他锁骨下咬了一口,“走吧,很晚了,早些休息,也好养精蓄锐。”
他眸光深深,一臂将要起身而去的人勾回来,压在自己胸口,“再呆一会儿。”
直到星落云散,两人方才携手起身,回到各自的舱房内。
次日午后,两艘龙骨船靠岸,尹玉仍是留了大部分战堂弟子在船上,一是看守被俘的十几名渠山氏人,二是在此等候接应随后到来的人。
尹玉打头,押着两名渠山氏人在前面开路,十余名战堂弟子在中间,薛铮与年行舟断后,一行人先后踏上天栩洲这片开阔而荒凉的土地。
两名渠山氏人暂时还算老实,一直一声不吭地带着路,尹玉不时摸出袖中一幅地图与行进路线进行对照。这幅地图是薛铮与年行舟从明坤处得来的,看上去与两名渠山氏人带的路基本一致。
众人脚程很快,行了五六日后,便离开怪石嶙峋、空旷苍凉的一片戈壁荒漠,进入丛林密迭的千峰百嶂之中。
根据明坤的地图,九难谷就在这片山脉的最深处,约莫只剩不到两天的路程。
这日傍晚,众人寻了一处山谷,准备在此歇息过夜后,一鼓作气赶到九难谷外围。
此间山势嵯峨,四周山峰皆是崖削崚嶒,壁高万仞,重重丘壑间薜萝阴森,林深草茂,参天大树须丛密植,绿盖如荫。
谷中蛇蚁遍布,不远处还闻得阵阵兽禽之声,尹玉在营地周围撒了一层细细的驱虫粉,大家才算有了落脚之地。
天边一丝霞光瑰丽妖娆,悬于峰顶,挑出一抹艳丽诡异的色彩。
天气热得令人窒息,幸而有一弯清溪从此地蜿蜒流过,众人在水边略略擦拭一番,在水边升起火来,准备简单的果腹之餐。
年行舟呆呆望着天际,敛眉肃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尹玉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天边瞧了瞧,忍不住问道:“年姑娘在看什么?”
年行舟答非所问:“现在是几月?”
尹玉不明所以,“八月。”
年行舟要了那张地图过来,埋头看了一阵。
他们现已进入天栩洲中部靠南,是靠近黑虚之海的这一面。
年行舟抬起头来,再度看了看天边。这时谷中骤然起了一阵狂风,有战堂弟子大声笑道:“这风来得好,真是爽快。”
年行舟看向尹玉,脸色沉了沉,“黑虚之海的飓风提前了,每年的飓风一起,沿岸直到内陆的部分区域都会受到飓风影响,我们得多加小心,就怕飓风引起林间雾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