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总是如此的无耻。
因为深知宗政烈永远不会离开我,所以我有恃无恐的享受着他对我的所有的好。
甚至很不成熟的将我所欠下的孽债强行背负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陪我一同煎熬在这无尽的黑暗当中。
其实我知道,真正令宗政烈寒心和受伤的并不是这份沉重的黑暗,而是我对他的忽略,以及我对我们这份婚姻的不负责任。
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中的经历造就了我独自思考和解决任何事情的行为习惯,在不知不觉中,我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忽略掉了我已经有了丈夫,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互相商量的人的珍贵事实。
单枪匹马的在这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独立性本是我赖以生存的骄傲,如今却成了伤害最爱我的人的锋利武器。
直到此刻,直到宗政丞告诉了我这番直白的毫不加以掩饰的话语,我才恍然明白。
原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或许,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无数的情绪冲鼻而上,刺得我眼泪直往下掉。
我背对着宗政丞站着,宛若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我承认,我已经开始迷茫了。
连续的巨大打击令我虽有活下去的坚定信念,却没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
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将三宝找回来,带着三宝告诉宗政烈,我这些年之所以惴惴不安的活着的真实原因。
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我沉重的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对身后的宗政丞说道:“谢谢你的提点,你是个好哥哥,我却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说完,我便迈着坚定的步伐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我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的那份不算厚的资料,缓缓的关上了门。
背靠在门上,我抬手拍了拍布满了泪渍的脸,努力扬起唇笑了笑。
“既然你累了,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坐回沙发上,我捡起那些资料,开始细细的看。
宗政丞这三年在严司翰身上下的功夫很足,资料里记载的东西很详细,几乎将严司翰在美国的生活都记录了下来。
资料看似不算厚,可我却足足看了一晚上。
一直到太阳升起,窗外大亮,刺眼的阳光将卧室的每个角落都照的发光,我才终于将酸痛的视线从资料的最后一页末端移开。
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将那些资料连带着那些照片全部点燃,丢进了铁艺纸篓里。
看着那些纸张和照片渐渐燃尽,我起身走到浴室梳洗打扮了一番,确定掩盖好了哭过的痕迹,我便到了宝贝和蓝烁的房间。
嘱咐了他们一番,我在他们俩的脸上各自吻了一下,我便去了我妈的房间。
我妈已经起来了,坐在床上又翻看她那本总是随身携带着的老相册。
这一回,她没有避着我了。
她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翻阅着那本老相册,等我坐在她身旁的时候,她还刻意将相册往我这边挪了挪,以便我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内容。
老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有些年头了。
有些还是黑白照片。
老相册还是以前那种一页可以塞很多张照片的款式,我妈翻阅的动作很慢,足够我看清楚上面的每一张照片。
这些照片,都拍摄于我们搬去北城之前。
每一张照片都可以看到白淮市曾经的模样。
那么多照片,出镜最多的人不是我妈,也不是焦静云,更不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而是我和严司翰。
看得出来,这三位家长很爱我和严司翰。
他们捕捉到的镜头,几乎都是我和严司翰戏耍打闹的照片。
偶尔才会有上前陪我们一起玩的我妈,或是焦静云出现,我爸则很少出现。
看着看着,我便明白,拍摄这些照片的人,是我爸。
虽然只是一张张的照片,可我却从这些不会动的时光瞬间捕捉到了名为爱的东西。
一本相册看完,直到我妈合上了那本相册,那些鲜活灵动的一张张熟悉面孔还依旧活跃在了我的脑海里,令我久久难以从那些回忆中抽离出来。
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任何的话语。
可我的心里却忽然有了明朗的答案。
伸手握住我妈布满了褶皱的手,我朝着她笑了笑,很认真的说道:“妈,不论当年是出于什么原因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妈,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我也不愿意改变。”
“我爱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这些年你对我付出的种种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实胜于雄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谢谢。”我妈反握着我的手,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越握越紧,哭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女儿,谢谢你愿意相信妈,妈可以向你发誓,在妈的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正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亏欠了小翰那孩子更多。”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明知回到严家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可他还是跟着静云走了,那时候他还那么小,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保护你。”
我妈说到这儿,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就连说话也显得很困难。
她低着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我见她想说话,却因为痛哭始终说不出来话,情绪跟着也有些崩溃。
尤其在听到她说到严司翰之所以会跟我交换身份的原因时,我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彻底的爆发出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严司翰在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严家的大少爷的原因竟是为了保护我。
想到我妈曾说过的静云干妈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回到严家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和我妈脱离我爸的魔爪,离开白家那个深渊,过上好生活的事情,我就更加崩溃了。
虽然我妈因为哭的太厉害说的内容都是断断续续的,可联系之前我妈曾给过我的那些解释,以及我自己从白淮市调查出来的一些事情,我便足以将我和严司翰之所以会身份互换的原因梳理出来。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利益牺牲品。
而是他们三人竭力保护的所在。
焦静云为了保护我主动选择了回严家,我妈为了保护我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严司翰则为了保护我,主动选择了一条极其凶险的路。
虽然我不知道回到严家具体会有什么样的风险,可以严家的行事风格、我曾在严家亲眼所见过的事情、以及焦静云怀着孩子逃跑至白淮市,险些死在田里的种种来看,足以证明这个观点的真实性。
可既是如此,严司翰又为何总是对我心怀愧疚,觉得亏欠我,对不起我呢?
甚至觉得自己应该遭到报应呢?
本想问问我妈一些具体的细节,可看着她情绪崩溃,几欲昏厥的状态,我根本不忍心再开口提起这件往事。
陪着我妈在卧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她挂着满脸的泪痕睡着了,我才终于得空缓和一下低落的情绪。
坐在床边,我帮我我妈盖好被子,又帮她细细的擦了擦脸,这才起身找了纸和笔,给她写了一张纸条。
将笔压在之上,我在我妈的脸上亲了一下,便抬步离开了她的卧室。
已经快中午了,我到了客厅的时候宗政丞正端着一本咖啡看报纸。
报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宗政丞看得津津有味。
视线从他的身上划过,我下意识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企图寻找宗政烈的身影。
不等我将整个客厅看完,宗政丞便似有所感道:“别找了,短时间内,我想他是不会再让你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