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凛的寒风,吹得呼呼直响,枝头上的积雪,可能堆积得太厚,不时地被大风吹落下来,发出“啪”的一声,随后没入雪丛,瞬息就没了踪迹。
比起昨夜,早晨的雪似乎小了些,但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应该超过半尺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雪地上蹒跚而行,他们走得很慢,时而走上几步,时而又停下来说上几句话,就像在欣赏这壶芦山的雪景似的。
这两人自然是李鸿基与高桂英,李鸿基头戴皮毛,头顶、后脑勺和耳朵这些容易冻伤的地方,都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高桂英则用一方蓝巾,将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在眨呀眨,饶是如此,长长的睫毛上还是沾上了雪花,就像是老人的白胡子。
高一功恰好哼着小调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只灰色的野兔,野兔还活着,两条后腿时不时的颤动一下,见到两人,不觉一愣,看了半天,方才认出,“二姐,鸿基,天这么冷,怎么不待在屋里?鸿基的伤还没好呢!你们这是……”
“奥,鸿基的伤正在恢复,不能长时间躺在床上,正好下雪天没事,我就陪着走走,”高桂英袖着手,本来几乎倚在李鸿基的身上,见到高一功,她拉开了一些距离,“一功,这下雪的天,你一大早去哪里了?这只兔子是不是偷来的?”
“二姐,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高一功也不多争论,匆匆从二人身边走过,“我回去了,你们要是冷,早点回来,正好将这只野兔收拾了!”
李鸿基摇头苦笑,他的疮伤正在恢复,需要活动活动,否则长出的新肉就会不服帖,可能影响将来的运动,特别是臀部这个重要的部位,至少会影响骑马。
刚才高一功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异,他本想解释几句,但这种事情,怕是越描越黑,恰好高一功被他二姐赶走了,李鸿基只得作罢。
“桂英,冷吗?要不,咱们回去吧!”
“没事,下雪的时候不太冷,”高桂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狠狠地将前面的积雪踩在脚底下,“赶明儿地上的积雪厚了,就是想出来,恐怕也不行了。”
“好吧,那就走走,只是别走太远了。”
周围的树木都被积雪包裹了,偶尔露出的一小段苍黑色,也渐渐被新的积雪染白,李鸿基觉得腿脚上传来一丝凉意,“桂英,要不,咱们回去收拾野兔,然后咱也去捉几只?”
“你?”高桂英几乎笑弯了腰,“就你现在这样子,能追上野兔?”她指了指李鸿基上身的大衣,“除非野兔将你这儿当做被窝。”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要给野兔准备一个舒服的被窝。”看到高一功抓到野兔,加上这满山的大雪,李鸿基就想,能不能趁着这雪天,捕捉几只野兔,也好补贴粮食的消耗。
要捕捉野兔,主要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食诱,一种是安乐窝,为了节约粮食,李鸿基准备给野外的小动物准备一个安乐窝,将这些小动物诱惑过来。
如果要制造兔笼、兔夹之类,现在不具备条件,最关键的是缺少一根强有力的弹簧,李鸿基决定就地取材,那就是在地上挖洞。
说干就干,高桂英去前屋取来铁锹和镐,两人在距离房屋不远处的路径上,需要挖上一些深坑,虽然李鸿基臀伤未愈,但挖这些深坑的难度并不大,他要是偷懒,只要动动嘴,高桂英就可以完成。
先将地表的积雪除尽,这时泥土已经潮湿、松软,只要用镐将泥土稍微松一下,就可以用铁锹铲除泥土,挖下一个尺半见方的坑洞,坑里放些柴草,引诱小动物前来取暖。
为了防止大雪将坑洞掩埋,在迎风的北面,需要用积雪堆起一面简易堡墙,洞口的正上方,插上几根木棒,再盖上棉布或是稻草,一个简易的动物安乐窝,基本上就建成了。
两人忙了一整天,一共挖了十几个深坑。
“鸿基,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真的能逮到小动物吗?”高桂英对能否捕到野兔之类,不太感兴趣,再说,这些深坑在房屋四周,最多能捕捉到一些小型动物,肉不多,皮毛又不值钱,她只是遵从大哥的安排,陪李鸿基散散心。
李鸿基放下铁锹,抹去头上的汗珠,“放心,现在积雪的时间不长,也许今晚没有收获,等过几天积雪时间长了,动物无处觅食,必然四处找寻食物,那时,我们只要起个早,保准能捡到一些小动物。”
“真的假的?”高桂英虽然是山里女子,但平时也就上山里采个野菜、草药什么的,要是偶尔充当猎户,那是男人们的事,对这些捕捉小动物的伎俩,她也说不清楚。
“别担心,不出三日,包你吃到野味!”李鸿基虽然不知道哪天可以捕捉到猎物,但整个冬季,不信没有动物上钩,“回去吧,一会要晚饭了。”
李鸿基收拾锹和镐,搁在肩上,高桂英尾在后面,倒像是夫唱妇随的一对农人夫妇。
第二天天还不亮,李鸿基尚在梦乡,忽然窗口传来敲击声。
“谁?”
“嘘……是我!”高桂英的声音在窗外隐隐响起:“还不起床去看看你布下的陷阱?要是等到天亮,恐怕安乐窝中的动物早跑光了。”
“奥!”李鸿基揉着眼睛,奋力要将瞌睡虫驱走,一边却是摇着头轻笑,这丫头,这么早就起身了,要是坑中没有动物,那自己岂不成了大骗子?
窗外已经是微明,不知道是曙光还是白雪的反射,将高桂英的影子清晰地映现在窗纸上,李鸿基三两下穿好衣装,顾不上洗去眼角的排泄物,只是用手抹了两把。
东厢房睡的是高一功,不知道醒了没?李鸿基轻轻开了房门,又拉开h0u'me:n,再悄无声息地掩上,然后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桂英!”
“哎……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高桂英正看着正门,以为李鸿基要从正门出来,没提防李鸿基却是出现在身后,她用小手拍了拍胸口,给了李鸿基一个白眼。
李鸿基咧嘴一笑:“这不担心吵着一功睡觉吗?待会要是有猎物,给他一个惊喜!”
“就你能!”高桂英笑骂一声,然后在前引路,“鸿基,我们从哪开始?”
“就从这边吧,这边近,刚好挨个搜寻一遍!”
高桂英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后面没了声音,回头一看,李鸿基却是就在她的身后,“咦?鸿基,你走路怎么没有声息?”
“我是担心声音太大,将坑里的动物吓跑了。”李鸿基倒不会什么踏雪无痕的轻功,他是将脚尖先放到雪地上,然后再压实脚后跟,自然听不到脚步声,但这样走路腿上的肌肉群要付出更多的气力,牵动了臀部,这些苦处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我……”高桂英无法学着李鸿基的样子,只得停下脚步,让李鸿基先行,免得脚步声惊着小动物,那可是他们这个冬天的粮食补充,“鸿基,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难道是练了什么特殊的武功?”
“啊……没有,小声点,当心野兔偷听了我们说的话。”李鸿基将右手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标志,也不管高桂英能否看到。
高桂英立马就禁声了,她不希望昨天忙了一天,今天却是一无所获,于是猫着腰,还与李鸿基拉开了一段距离。
锦被般平滑的雪地上,一前一后,两个黑影蹒跚着窜向村外,高家已经是村子的最边角,昨天挖的深坑离此实际上并不远。
终于来到第一个坑洞,李鸿基放缓脚步,尽量减小脚底在地面上产生的声波,高桂英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很难像李鸿基那样轻手轻脚,只好完全停下脚步,她的心完全提到嗓子眼上。
很遗憾,李鸿基触手处是冰冷的秸草,虽然秸草十分干燥,是小动物们温暖的家,但不知道它们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愿待在这个新家受死。
李鸿基失望之余,也有些郁闷,难道坑洞挖的不够深?还是积雪的时间不够长?恰好一股寒风灌进他的口中,又随着呼吸进入气管,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黎明之前静悄悄,这一声咳嗽能传出很远。
“要死,你咳嗽什么?吓得我打了个寒颤!”高桂英的心脏正被坑洞高高吊起,悬在胸腔上无法受力,突然被李鸿基一吓,不禁用小手轻拍着胸口,“怎么样?有猎物吗?”
“没有,看来,猎物们还没有发现这些安乐窝。”李鸿基只好自嘲地笑笑。
“我就说嘛,这样的坑洞,怎么可能诱惑到猎物,除非他们和你一样,是个大傻瓜!”话没说完,高桂英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害得人家起个大早,连觉都没睡好。”
“别急,前面不是还有吗?”李鸿基朝高桂英摆摆手,示意她小点声。
高桂英撇撇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还是停止了说话。
李鸿基接连摸了十六个坑洞,都是一无所获,他们昨天一共挖了十八个,只剩下最后两个了,这两个坑洞距离高家最远。
高桂英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她虽然没有说话,但脚步也不像开始那样轻盈了,老是猫着腰在雪地上走路,感觉怪累的。
两只手在洞口张开的时候,李鸿基就感觉有戏,与外面相比,坑洞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高了许多,李鸿基张开十指,尽量扩大范围,似乎要将整个洞口包裹起来,坑洞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李鸿基确信,已经不是幻觉,一定有猎物。
双手猛地向下一扑,恰好按在一个毛绒绒的身体上,身体上温热,简直比水袋还要保暖。
李鸿基抽出双手,借着雪光一看,猎物的后腿上下蹬踹,似乎是野兔。
高桂英心电感应似的,虽然她根本看不到李鸿基的手,却是向前紧走几步,“怎么样?鸿基?”
“抓到了,大概是野兔,可惜太小了!”
“真的?”高桂英顾不上雪天路滑,像个调皮的小姑娘似的,飞跑了过来,“鸿基,我这有布袋,先装上,回去再收拾!”
原来她早就准备了布袋,因为担心没有猎物,伤了我的面子,开始没有拿出来,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原来也是挺狡猾的!
山民冬季捕猎,主要是弥补食物的不足,改善食物结构,这捕捉到的野兔,自然不会去圈养,那需要消耗十分宝贵的食物,如果猎物多了一时吃不掉,也是腌制起来,细水才能长流。
这个野兔也可以直接摔死,反正就要成为食物了,但野兔剥皮的方法,不同于野狗,刚死的野兔,身子尚且温热,只要用力拧住皮毛,直接就一缕缕拔下了,再用刀剁下四只脚爪和脑袋,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如果等野兔死透,身子一凉,再要直接拔出皮毛,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所以,要宰杀野兔,自然是现杀现剥皮。
李鸿基将野兔小心地放入布袋中,系好袋口,递给高桂英,“桂英,前面还有一个坑洞,你在此等候,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嗯。”高桂英点下头,乖巧地等在原地。
不一会儿,李鸿基就踏着积雪回来了,手中又提了一个野兔,“嘿嘿,这第一次总算没有落空。”
高桂英慌不迭打开袋口,让李鸿基将野兔塞进布袋,“鸿基,为什么只有这两支坑洞里有猎物?”
我哪知道,我又不会动物的语言,要不就问问它们了,大概是这两个坑洞距离高家远些,猎物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要小一些,这才敢大着胆子出来觅食,看着高桂英如花般的笑脸正迎向自己,李鸿基玩味地说道:“它们大概是小两口,夜晚一同出来觅食,你看,它们的体型都差不多呢!”
“胡说!”高桂英一边说,一边拎着布袋低着头走了,也不等后面的李鸿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