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伯府甄娘
整个花厅，哭得最真心的，只有安筱雨的亲娘。这个年轻的妇人，没有其他人夸张的姿态和哭声，只是脸色煞白地默默垂泪，眼底是巨大的悲伤和愧疚，慕容泠耳尖，听到她低低的呢喃，“雨儿，娘的雨儿……”
慕容泠眼圈一红，眼泪也跟着坠落下来。
白文视线一凝，抬起手想替她擦去眼泪，不知想到什么，又僵立在半空，进退维谷。
慕容泠没有注意他的异常，因为安筱雨亲娘因为悲伤过度昏厥过去，一时兵荒马乱，她连忙走过去施了一个回春术，才让人醒过来。
妇人醒来也没什么精神气，一副了无生趣的死寂模样，慕容泠连忙把安筱雨生前物件都取出来，“安夫人，这是筱雨的遗物，你收下吧。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
妇人紧紧地搂住安筱雨的衣裳，疯魔一般嗅着上面残存的气息，眼泪不停地坠落，听到慕容泠的道谢，才哑着嗓子说道，“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我都知道，雨儿在仙署的日子，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朝闻道，昔可死，雨儿能够修仙，不知有多高兴。她回家时和我说过，她很喜欢同门师兄们，也喜欢她的王妃夫子……她很开心，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我要谢谢你们，谢谢秦王妃，给了我女儿一段快乐的时光。是我当娘的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拳拳母爱从字里行间中流露而出，慕容泠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重物，沉甸甸地难受。
难怪筱雨那丫头如此体贴懂事，除了有个明事理的娘亲外，更多的原因怕是因为在家中不受宠，才会如此地敏感懂事吧。
“夫人……”
宣平伯喏喏地喊着，妇人只顾报着女儿的衣服垂泪，根本没理他，他顿时脸色青白交错，尴尬在原地。老太君看她如此不给儿子面子，刚要出口斥责，却被慕容泠一个冷眼顶了回去，连忙捂着心口低泣起来。
慕容泠对宣平伯府的人失望之极，再次看向妇人，问道，“你可愿意随我修仙？”
妇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安家其他人却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宣平伯急切地问道，“仙人是什么意思？内子也能修仙吗？”
慕容泠点头，刚刚她在施展回春术时打了个测灵诀，发现她和安筱雨一样，都是水木双灵根——这十分合情理，子女的修仙资质都是继承父母的。
看到她点头，满室哗然，安家其他人都热切地看向慕容泠，就连宣平伯也呼吸不稳地问道，“仙人，我，我可不可以修仙？”
看在他们是筱雨的家人份上，慕容泠压下心中的厌恶，给他们施展了一个群体测灵诀，结果除了安夫人身上浮现出蓝绿两色外，其他人都毫无动静。
他们都见识或是听闻过仙署招收弟子的情形，十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家人当中，只有安夫人有修炼资质。
“不行！我不同意！”
老太君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为人妻者应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怎能抛下一大家子去修仙？仙人，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已经失去雨儿，不想再失去甄娘了。”
宣平伯没有说话，但看他闪烁的眼神，分明也是不愿意的，至于安家其他人，就差把反对挂在脸上了。
人性啊，真是可怕。
他们不愿意让安夫人修仙，不过是自私二字罢了。安筱雨虽然也是女子，但体内流得是安家的血脉，荣誉是为安家所挣，但是安夫人，她一旦修仙就差不多和宣平伯断绝夫妻关系，根本无法荫庇到安家上下，有利的，反而是她的娘家。
既然他们得不到，自然不愿意安夫人飞黄腾达。
慕容泠被他们丑陋的面目恶心得皱眉，看向正主，问道，“甄娘，你是想继续待在这个家，还是替筱雨完成她未竟的愿望，踏上仙途，逍遥于世？”
听到筱雨的名字，原本失魂落魄的甄娘忽而抬起头，死寂的双眼忽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坚定地看着她，“仙人！我愿意！我愿意替雨儿修仙！替她走完未走的仙路！”
慕容泠欣慰地点头，虽然甄娘入道的年纪太大，但是一个经历过世事无常和悲欢离合的人，其心性更加坚韧不拔，在仙道上更加有作为。
即便如此，她还是晓以利害，“你要想清楚，你如今并非最佳修仙年龄，有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筑元，你还愿意修仙？”
“我愿意！”甄娘的声音斩钉截铁。
“好，既然如此，你随我走吧。”
甄娘站起来，却被宣平伯拉住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甄娘，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甄娘泪痕未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我们和离吧。”
“不！我不同意！”宣平伯激动地反驳，“甄娘，你可以去修仙，但不可以和离。修仙又不是要断情绝爱，你看秦王和秦王妃，他们不也是夫妻吗？”
甄娘嗤的笑了起来，“得了吧，若不是雨儿被选为仙童修仙，你们安家早已经休了我。无所出，是吧。”
安筱雨乃女儿，根本不算在内的。
宣平伯狼狈地看着她，“你都听到了？”
“是的，你和你娘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甄娘挣脱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休了我，你可以另娶高门贵女，岂不是称心如意？趁着雨儿离世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你们好好挑一门贵女吧，不然我闹起来，你们也落不了好处。”
原本还不甘心的宣平伯听此，立马就退缩了，“好，我给你写和离书。”
当即就传召了笔墨，挥笔写下一封和离书，甄娘拿起笔迹未干的和离书，似喜似悲，最后还是擦干脸上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抱着女儿的遗物，再无留恋地看向慕容泠，“仙人，咱们走吧。”
虽然没有强制甄娘与安家人断绝关系，但看她如此果决，慕容泠免不得对她高看一眼，“好，咱们走。”
过往云烟，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