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谢淮墨的,是几秒的沉默,和一声“滴”的挂断。
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谢,只会让另一个人更加的无地自容。
“爸爸,我们去接妈妈吗?”
“不了。彤彤,你来指路,带爸爸去你爷爷奶奶,呵,是外公外婆家,好吗?”
彤彤懵懂地看着谢淮墨,“哦,噢。”
小悦和小芹下班后,唐浅怡在店里逗留了一个小时,将账目清点,这里擦擦,那里扫扫,快六点半的时候,她关
门离开。
公交车上,唐浅怡接到哥哥的电话,告诉她,今天是七夕节,他和关欣不回去了,交代她,一个人在家,关好门
窗。
“哥,我今年三十岁,不是三岁。”
“你不提,我竟然忘记了。咳,你要是留在杨成那边,自己把握。”
“……”
唐浅怡面无表情地挂断唐深博的电话,抬手,狠抓了把头发。
来到公寓楼前的喷泉边上。
今天的喷泉是工作状态,心形的白色瀑布,翻滚不息地注入喷泉池。
喷泉池却像古代的饕餮,永远喝不饱。
唐浅怡的视线由下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相对而放,交错成心形的水柱体。
看着看着,她觉得这是……一个屁股。
多少年前。
英语口译期末考前,她给男朋友大人发QQ,“你不鼓励自己的女朋友吗?”
男朋友大人给她发了一个QQ表情。
她问,“这是让我人生得意须尽欢,随意发挥的意思吗?”
男朋友大人问她,“你的脑回路怎么长的?好好考!考到60分,请你看电影吃大餐!”
她灵光一闪,趴在桌子上,问他,“谢淮墨,这是什么?”她把那个QQ表情还给他。
男朋友大人:“爆米花。”
人来人往的阶梯教室里,她拍着桌子,哈哈爆笑,从此扬名山南大学——有个长得很美的女同学,被口译课考试
吓疯了。
嗯,三人成虎,谣言即真相。
唐浅怡盯着喷泉上的屁股水柱,没有回头,低声叹息。
她说,“你和孙迪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男人抄着口袋,深黑的眼睛望着女人清瘦美丽的背影,低低一笑,“我想创业,孙迪愿意以资金入股。我
和她在学校附近,就这件事,碰过几次面。一来二去,别人都说我是孙家的上门女婿。”
唐浅怡闭了闭眼睛。
“庄素姿呢?”
“公开场合遇见几次。”
“董诗诗呢?”
“我为什么和她订婚,你心里明白。”谢淮墨盯着女人怀里抱着的蓝色妖姬,艳红色的,有人觉得俗,有人说,这是风情。
“那些莺莺燕燕呢?”
“媒体乱写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能消除百分之九十的麻烦。像这女人将清高当饭吃,憋着股劲儿,自己努力,对她们来说,是不能理解的。
男人站在唐浅怡的身旁。
两人之间隔着男人手臂粗细的距离。
谢淮墨说,“公安局那边说,你撤销了对我妈的控诉,愿意私了。怎么私了?”
唐浅怡眯起眼睛,看着水柱斜后方的一盏路灯,水雾氤氲,显得光晕清暖又温柔。
唐浅怡微微偏头,看着男人夜色里,轮廓坚毅,眼底深邃的俊脸,“彤彤呢?”
谢淮墨转过身,面对着她,“在你爸妈那边。他们留我吃了晚饭,你吃了吗?”
唐浅怡想了想,她说,“还没有。”
谢淮墨问,“你想吃什么?”
唐浅怡直视男人更加幽深的眼睛,“你做的。”
谢淮墨暗吸口气,缓解心脏骤然的紧缩不适,他说,“好。”
男人转身就走。
唐浅怡低头,瞅了瞅顺着喷泉池边缘,落幕般往外涌动的水帘。
好吧,只有压力足,水流猛,喷泉池就会被蓄满。
唐浅怡抬脚,加快速度,跟上已经走出好远的男人。
开门后,唐浅怡看着男人弯下腰,取出一双女士拖鞋,递给她。
是她穿过的。
在她穿过之前,是全新的。
手提包放在鞋柜上,唐浅怡脱下鞋子,摆到男士皮鞋旁边,这才接过拖鞋,套到自己脚上。
她哒哒哒地跟在男人身后,来到厨房,就站在门口,看着男人打开冰箱。
她没说话。
好半天,男人拿了两只鸡蛋,一只番茄出来。
她这才问,“做什么?”
谢淮墨回答她,“番茄蛋面。”
唐浅怡低头,脚尖无聊地踢着光滑无缝的白色瓷砖,淡淡地说,“再来个拍黄瓜吧!有黄瓜的吧?”
这男人以前最喜欢将黄瓜和番茄当水果吃。
谢淮墨清洗番茄的动作顿了两秒,像是思考,他说,“没有。你想吃,明天买,再买点大蒜。”
唐浅怡点点头。
没有蒜的拍黄瓜,的确不好吃。
谢淮墨没听到她的回应,握着洗好的番茄,转过身,看着她。
唐浅怡说,“知道了。”
谢淮墨取下刮着的切菜板和菜刀。
唐浅怡抱着手臂,看着男人将番茄一切两半,半个球,横切面在上,熟练切成半圆片,菜刀平行砧板,铲起仿佛保持原貌的半个番茄,抛进白瓷盘里,继续切另一半。
唐浅怡盯着白瓷盘里的两个半球,呆呆地出神。
是油烟机工作的轻微动静,如石破天惊般,令她瞬间回神。
灯光下。
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长裤,侧面的身材轮廓,颀长挺拔,不同别人的是,就连脖子和肩背的连接处线条也几乎是一条直线,透着不动声色的韧劲儿。
男人端着透明的玻璃碗,银质筷子快速地击打蛋液,发出清脆的声响。
唐浅怡走过去,细长的手臂从男人的腋窝下穿过,细嫩的指尖捏着纽扣,扭开。
男人打蛋液的动作顿了一秒。
他放下玻璃碗,将锅放到灶台上,左手开火,右手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因为站在他后面的女人够不到。
番茄在锅里炒出汁水,变成糊状。
敞着怀的男人,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壶,往锅里倒入预先烧开的热水。
谢淮墨拍拍放在他肚脐下方的细嫩小手,他说,“痒。先吃饭。”声音低哑。
唐浅怡哼了声,揪了根短短的毛发,放开他,往外走。
谢淮墨看了眼鼓胀的地方,翻出面条,下到锅里。
面条煮得差不多,将蛋液淋到沸点上,即将凝固的时候,稍稍搅散,便是朵朵饱满的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