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金声桓移交那些倭奴的命令紧接着由通讯站发到武昌,再由武昌都统司派人北上襄阳。
金声桓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他很眼馋那些倭奴手中的燧发枪,但也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杨庆不高兴,既然杨庆发话要人那就得赶紧给。三千倭奴在襄阳很快被押上船南下,然后他们在宜城被甘辉和焦文玉所部强行缴械,不过因为语言不通,双方发生小规模冲突,但最终还是通过几个广东籍商人解释清楚……
实际上就是甘辉泄愤。
毕竟他这一路上被水太凉等人耍了好几次,很需要一个出气筒,这些倭奴无疑很适合他。
当然,这只是小事。
总之还剩下两千五百人的倭奴被缴械后,重新登船在明军押送下前往武昌,至于另外五百,那个乘坐另外一种运输工具,他们将在汉江的鱼腹中前往武昌。但甘辉和他的部下却不得不向东去福藩,毕竟他们的任务至今还没完成,他们还得去霍邱继续保护圣驾。
不过他们再想搞事情已经基本上不可能了。
事实上杨信已经被召回南京。
而且甘辉因为护驾不力,也已经被从指挥使降为士兵,只是接替他的人还没到,所以暂时代理指挥官,等接替的人到达,他也要被召回南京然后去广西剿匪前线报到,至于他还能不能重起,哪个得看他在剿匪战场上的表现。
这也是他出于泄愤,把五百倭奴扔进汉江的重要原因。
当然,他的事就没人关心了。
此时南京早已经因为皇帝驾临福藩的消息,而陷入一片暗潮汹涌……
“天佑大明!”
秦淮河的画舫上,姜希辙亢奋地举杯高喊。
“天佑大明!”
同坐的秀才们举杯高喊。
他们四周的乐师继续奏乐,几个妓女笑靥如花般看着他们,而这艘画舫正缓缓驶过镇淮桥,河岸边的街道上,大群的青虫们正高举横幅欢呼着走过……
恍如打了鸡血般!
“陛下还是太谨慎了,何必继续留在福藩,以大义临南都何人敢挡?”
一个同座秀才说道。
“那人终究兵权在握,陛下以圣旨召文臣武将齐聚中都,以祭皇陵正帝位,先明君臣之分,使文武百官知大义所在,则顺逆之别已分,那人纵然想有异举,也终究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另一个老成的说。
“怕他做甚,南京还不是他的天下!”
一个秀才傲然说道。
很显然他们已经膨胀了。
而姜希辙端着酒杯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装逼,话说他已经过了这种装逼的境界,作为迎驾的秘密功臣,等待他的将是飞黄腾达的未来。甚至他的名字这时候也早就已经列入了龙兴天子重用的名单,他早已经脱离了这种秀才日常装逼的低级趣味,上升到可以静静看着他们装逼的境界。
“二滨兄,那北边真如传闻的民不聊生?”
一个秀才问道。
“陈兄慎言!”
另一个秀才急忙说道。
“何兄太小心了吧?来,如花,你是锦衣卫的暗探吗?”
一个秀才搂着身旁妓女笑道。
“公子,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奴家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公子说奴家是锦衣卫暗探?那奴家是不是该与公子坦诚相对以示清白?”
那妓女笑着说。
“呃,等散席后咱们再坦诚相对!”
那秀才摸着她的俏脸说道。
“北边是否民不聊生,与我江南何干?不过真要平心而论,那多尔衮倒也算礼贤下士,否则陈名夏何致以探花之才为其效力?至于饥荒天灾,这个不是人力能挽回,先帝之时北方未必比得上如今。多尔衮以胡虏之身能尊名教,敬圣人,礼贤下士,亦可比之耶律洪基完颜雍之流,虽然那人视其为夷狄禽兽之流,然以德论之,倒是这夷狄禽兽比他强多了!当然,胡虏终归是胡虏,待陛下还都之后,若其依旧不识天命,抗拒陛下,无非以名臣勇将效法中山王直捣北都而已!”
姜希辙淡然说道。
“那时候说不定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一个秀才踌躇满志地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搂着如花那位亢奋地高喊着。
“公子,您万户侯之后可别忘了奴家!”
如花娇媚地说。
“公子,你也不能忘了奴家!”
“公子,奴家可等你啊!”
……
然后其他几个妓女纷纷拉着身旁的秀才说着,一时间席上春色满园,就连姜希辙怀里那小美女,都端着酒杯往他嘴上凑。那些过惯了这种日子的风流公子们纷纷上手,欢笑声,娇嗔声,甚至还有娇喘声让这艘画舫上仿佛一片粉色雾气弥漫,在江南的烟雨,在秦淮河两岸的夏日花团锦簇中缓缓向前。
岸边一骑快马蓦然停下。
“会稽姜公子可在船上?”
马上的人高喊道。
姜希辙忙推开怀里的妓女,然后探出头向外望去。
“我家公子在此,你是何人?”
他的小书童说道。
“姜公子,小的是衍圣公府的,衍圣公有事请公子前去一叙!”
那人说道。
“前面停船!”
姜希辙立刻说道。
衍圣公请他过去应该是想让他随行前往霍邱,迎驾会组织了一个以衍圣公为首的觐见团,几个老臣正准备启程去见皇帝,少不了也得有几个年轻一辈英俊的,他作为刘宗周弟子,名列其中是很正常的。另外估计也是想借此向皇帝推荐他,毕竟作为举人他已经有做官的资格,而大同社几个主要成员如今都有了官职,像他这样冒死送倭奴去北方的当然也得有官职。
紧接着画舫在前面靠岸,放下跳板后,他在那些秀才们艳羡的目光中带着小书童走了下去。
一辆出租车很有眼力地过来。
姜希辙登上马车,小书童站在马车后面,那人骑马跟随,一行直奔衍圣公府,但很快马车离开街道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这是走哪儿?”
姜希辙疑惑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衍圣公府在何处,但这条路明显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回公子,前面有游行的堵路了!”
那车夫说道。
旁边骑马的人也点了点头。
姜希辙也就放心了,虽然南京城内治安良好,但也不是说完全放心,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在南京城里被偷被抢也早不是新闻。一个月前还有两个江西来的倒霉货差点被连人拐走,要不是有人看见报警,这时候估计已经不知道被塞进哪个煤窑里了。因为煤炭业狂飙式发展,那些黑心的矿主正不择手段搜罗廉价劳动力,当然也包括非法手段,而南京本地和城外居民基本上都有完善的保甲制度或者皇庄体系很不好下手。
但这些青虫就不一样了。
他们属于流动人口,在南京没有户籍管理,最多以各地会馆为核心,但实际上这种管理很混乱,就算偷偷被绑走少一个也根本没人知道。
那俩是救下了的。
至于有没有没救下的,这个真就很难知道,但就凭那些绑匪的熟练程度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止干了一回,也就是说很可能在附近某个小煤窑里就有某个秀才在一边流泪一边挖煤。
姜希辙坐在马车里继续向前。
“少爷,这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后面小书童突然惊叫道。
姜希辙急忙推开侧面车门,就在同时马车停下,外面是一条僻静胡同,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外面下着毛毛雨,整个胡同阴暗寂静,他以极快速度拔出短剑,然后径直跳下马车。这时候车夫也下了车,包括喊他们那人也下了马,笑咪咪地看着他,那书童很忠心地跳下来拿着个背包砸那车夫,后者手中短枪一下子磕他后脑勺,倒霉的书童紧接着倒在地上。
姜希辙拔腿就跑。
“救命啊!”
他边跑边喊着。
那两人紧跟着追上来。
转眼姜希辙跑到前面巷口,然后里面两个人走出来,他差一点撞在前面的人怀里,后者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短剑。
“救命,有劫匪!”
姜希辙像看到救星般说道。
那人向旁边一闪,紧接着他身后那人拿着口袋上前,还没等姜希辙反应过来就当头套下,与此同时后面追上的车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随手打开盖子从袋底向上一扔。他扔进去的瞬间那袋子也到了地面,他和对面那人同时伸手抓住姜希辙双腿一掀,就在姜希辙惊叫一声倒下的同时,他抓住袋子口的一根细绳狠狠一拽,袋子口立刻在姜希辙脚脖上勒紧。
两人一前一后紧接着抬起,把已经昏迷的姜希辙扔进马车。
那骑马的提起小书童扔进去。
他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盖子,用手巾蒙住倒了点东西然后屏住呼吸,把这个手巾扔在书童的脸上……
“走!”
他收起小瓶说道。
紧接着他翻身上马,这辆马车迅速开动,另外两人分头检查附近,确定没有任何残留和目击者,这才走出小巷汇入暮色降临的街道,而这时候那辆马车已经驶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狼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