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嘴上即使说得再怎样的 狠,而心里,那深深烙上的情感永远都不会变。她潜意识里叫出来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如果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占有位置不重要,哪能会脱口而出?
而另一边,迟敏却一直忐忑不安,一个终于没事了,还有一个呢?会不会逃得过?万一有点什么事,那么爷爷和 妈妈……一定会崩溃的,不要说他们,连她也支持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是急诊室里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迟敏靠着墙壁,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稳了。
“敏敏,去那边坐下吧……”宁维成扶着她,将她引到一边的椅子上,让她坐下。
才刚坐下,口袋里的手机一下子响起来,在这寂静的空间内,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迟敏慌乱的掏着手机,一看到电话上的显示,手都颤抖起来。
宁维成看了下,是岑忆岭打来的,他拍了她的肩,示意她不要紧张。
迟敏望了他眼,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那端传来岑忆岭略为责备的声音。
“敏敏?去哪了?不是说了出去一会儿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都要吃晚饭了……哦对了,迟御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电话都打不通,又不知道在干什么?如果和你在一起,让他一块回来吃晚饭……”
“哦……哦……我……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妈,我不回来吃饭了,你们吃吧,今晚我可能要晚点回来,碰到高中同学了,好久不见了所以想聚聚……呃,迟御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说……也没空……”迟敏只觉得心怦怦跳着,找到了自己的借口,却不知道怎么推掉迟御的借口。
宁维成在一边用口形对着她说道:出差。
迟敏才又慌慌张张说道:“对……哦不是,迟御今天跟我说,他下午要去出差……可能要去好几天呢……”
“出差?什么时候?去了哪里?”岑忆岭惊诧道,自己的事情还有一大堆,他倒好,出差?什么时候也学会做鸵鸟了?
“哦……就下午的时候,他跟我说的,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说……就说这次可能要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几天……妈,你不用担心他,他以往去外地,不都是这样不声不响就走了吗?哪次和你说过啊?”迟敏隐隐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尽量吸着气状似平静地回答着。
“这次不一样,他还留着那一大堆烂摊子还没有收拾,他就那样子跑了,他想让谁来收拾啊?”岑忆岭有点恨铁不成钢,又说道,“不成,你知道他电话吧,我打给他……”
迟敏一听,顿时瞪大眼,心里更是慌乱:“电话?呃……他可能没带吧……他出去……一向没带电话的……”
“他那个手机,不是一向不离身的吗?”
“哦……那不知道,可能有事吧……妈,御都是多大的人了,你不要再担心了,他有分寸的……”迟敏攥着手机的手早已渗出汗,背心也已经冷汗涔涔。
“能不担心吗?搞成这样……”岑忆岭深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然后又对着迟敏道,“你也早点回来吧……宝宝找妈妈呢……”
“好,我知道……”迟敏刚说完,马上就挂了电话,而忍了许久的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不要着急,没事的……公司里,我已经通知了骆寒,他应该马上就到的……好在迟御老是外面跑跑的,一时半会,迟老爷子也不会怀疑什么……”宁维成对着迟敏安慰道,迟敏只是一个劲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说着,骆寒就赶了过来,而随后而来的人,也让他们怔愣了下。
“司总刚好打电话过来,我就跟他说了……”骆寒对着迟敏和宁维成说道。
司任打量了下面前的人,对着他们点了下头:“你好,我是司任。”
“你好,宁维成……”宁维成朝司任伸出手,两人握住。
“你好,我是迟敏,迟御的姐姐……”
“听他提起过,很高兴见到你,现在情况怎样了?”司任一脸平静无波,和迟敏打过招呼,转向宁维成。
“医生还没出来,可能还在抢救吧……”宁维成的话才刚落下,急救室的门就开了。
迟敏忙慌乱的奔过去,脚下一软,差点就摔了跤,宁维成忙一把扶住她:“别着急……”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怎样了?”迟敏紧紧揪着医生的袖子,浑身都在颤抖着。
“目前来看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脚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缝了几十针,这个只是外伤,没有伤及到骨头,年轻人好起来快,半个月就恢复了……就是脑部撞到了硬物,ct显示,左前颞叶有少量的硬膜外出血,并伴有脑震荡倾向,所幸出血面积小……经颅近红外线的分光镜检查,目前还没有手术指征,但还是要观察有无进一步的出血倾向,一旦出血严重,那只能进行开颅手术,清除血块……”
医生还在说着,迟敏却已经浑身无力,抖擞着嘴唇:“开颅?不不……不行……”那怎么行,脑袋打开了,那可不是小事?
“你别紧张,目前不会,还要再观察……”司任望了眼一边的迟敏,对着她说道。
“那那……我能看看他吗?”
“病人还没有清醒,现在不能……”医生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等等……医生,医生!请等等!”迟敏却一下子拉住了医生,不让离开,“那他……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醒来?”
“那不好说,有些硬膜外出血患者的中间清醒期很短,而有些却很长,那要看个人的体质……”医生对着她说着。
“他不是不严重吗?一般来说不严重的话,那应该很快就能醒来吧?”
“是的,但就是怕再一次出血,所以还要进一步观察……”
“那你让我进去见见他吧,我就想见见他,见见他后就出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也是个医生,你就让我进去吧……”迟敏一脸的焦急,她一定要见到迟御,见到他,她才能安下心来。
医生望了她一眼,又望了一边的宁维成和司任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对着一边的护士交待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迟敏站在病床前,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头上撞伤的地方包着纱布,脸上戴着氧气罩,心电监护的各个导管从他身上延伸下来,原本那么活跃的一个人,此刻却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
迟敏的心里一片绞痛,用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忽地,她转身奔了出去……
苏婧没有什么大碍,在重症室里观察了两小时就转入了普通病房,安宁她们也随即一起跟着到了病房内。
苏婧却还在沉沉昏睡中,而站在床前的人,谁也不敢说话,均保持着沉默。
安宁有点担心,小心的扯了扯一边可可的手,可可望了她一眼,小小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然后又转过头去望向一边的井之惠。
“阿姨,她怎么还没醒?”
井之惠朝她们安抚地笑笑:“医生都说没事了,那应该没事了,一会便会醒来的吧……”她坐到床边,替苏婧抚去额上的秀发,她的轻轻碰触,也让床上的人微微皱了下眉,然后便幽幽醒转过来。
“啊……醒了醒了……”安宁和可可对望一眼,脸上 一片激动,心凑上前叫着,“苏婧,苏婧……”
苏婧眼神呆滞得望着她们,从她们一个个的脸上望过去,最后停在风聆海的脸上。
她微微张了张唇,感觉到有点口干,似说不出话,但还是艰难的发着声音:“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微,沙哑得近乎听不到,但所有的人还是在顷刻间敛了脸上的笑容,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作声。
苏婧又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巡视一圈,被子下的手也慢慢移向自己平坦的腹部。
“没有了。”
边上,风聆海轻轻说道,眼睛盯着她面部的表情,一瞬不瞬,而他所说的话,让其余的人均瞪大了眼,他怎么就那么直白的说出了口?他就不怕苏婧会承受不住?虽然嘴上老是嚷着不要这个孩子,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还是心疼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她之后所做的所有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也令大家诧异的是,苏婧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没有大声哭闹,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淡淡的笑笑,但那笑里的忧伤,却怎么也不容忽视。
还是没了……到底还是……没了……
她和他无缘,和他,亦无缘,想要留住这最后一丝牵恋,她想,往后的日子,哪怕没有他,那身边也有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她所有的眷恋与想念,也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安宁和可可对望了一眼,又望了望身边的井之惠,她们都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怕是说了更让她伤心。
井之惠坐在苏婧的边上,替她抚着头发,柔和轻声的说道:“婧儿,什么都不要想,现在,最主要是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而苏婧却只是看了看她,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哀怨,却并不清楚她的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开口,让所有的人都怔住。
“他呢?”
很轻,很沙哑,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也都知道她所说的他是指谁?安宁和可可她们均望向风聆海。苏婧在井之惠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也将视线移向站在另一边的风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