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沈岐站起来,“你不是在书院吗?怎么回来了?”
沈庭轩淡淡道:“不回来,沈府门前要被人泼脏水了。 ”
丁学的脸色立马有些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轩儿!”沈岐的脸色也难看了,当着丁家人的面,沈庭轩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况且他们沈家现在是理亏的一方。
沈庭轩没理会他们,看着沈碧月,问:“面具呢?”
沈碧月一愣,“弄……弄丢了。”
沈庭轩的呼吸一顿,随即平复,“空篱。”
空篱从外头进来,递给沈庭轩一件东西,又出去了。
“那个不好看,另买了一个。”他手里的正是一个描绘着含苞待放芙蓉花的面具。
其他人被她们的对话弄得迷迷糊糊的。
“轩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打断。
“回祖父,昨晚她一直和我在一起,这面具是证据。”
“怎么说?”
“昨晚,我们去了城西的市集,在那里各自买了一个面具,但那个面具不适合她的身份,我趁她不注意,又买了一个,想将她手里的那个替换下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换,有人门泼水了。”
一口一个泼水,说得毫不留情,丁学顿时觉得很没脸面。
刘氏却不信,语气依旧愤怒,“沈公子,你们是兄妹,自然可以相互包庇,谁知道你们那晚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问问昨晚在城西市集的面具摊子。”
“所以呢?你们这是想要推卸责任吗?我儿……”
“丁利是什么人,想必没有人丁夫人更清楚,还要我挑明吗?”沈庭轩的语气也不好了,哪怕如他这样一个性子疏淡,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人,遇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也会觉得烦。
“纠缠,调戏姑娘,贪好美色,与他同行的那两人,皆是小门小户的公子哥,平素也好调戏姑娘,烟花柳巷之地更是没少去,丁大人,这回令郎没出大事,已是庆幸,今后还是不要让他再与外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在一起,免得损害了丁家的名声。”
这话说得丁学面红耳赤的,丁利的这些事情,丁学不仅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帮着他遮掩过许多次,没想到沈庭轩会知道得这么多。
沈庭轩难得会说这么多话,沈岐不由得看了沈碧月一眼,见她只是垂着眸,一言不发,像是他们所说的话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打算开口,忽然听沈碧月低声说道:“所以那天晚跟着我们的人,是丁家的少爷了?”
其他人都是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沈庭轩不咸不淡地说,却让丁学觉得莫名不安。
“这种事情本身也没什么光彩的,但是丁大人,端阳那天晚,我和大哥看龙舟的时候,一直感觉有人在暗偷看我们,可是人太多了,和大哥提过,他也感觉到了,却并未理会,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便再未跟人提过了。”
这回,丁学的脸彻底黑了。
丁利正是在划龙舟的湖岸边被找到的,与他们的说法甚为符合。
他们门来,是要为自己儿子讨一个说法的,结果讨到后来,变成是他们理亏了,垂涎人家姑娘的美貌,意图尾随人家,对方也有证据,能证明他们一直在逛街,并没有时间去找丁利的麻烦。
“丁侍郎,你丁家一个独苗,还是要好好看管才是,免得哪日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那真的无回天之力了。”沈庭轩既然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沈岐自然也要顺着他的话来说,才能将这件事给尽快解决了。
“国公爷说的是,我这回去好好查查,若是真的与沈姑娘无关,那我自当门请罪。”没有证据,又被人拿捏了短处,丁学只能暂时妥协。
刘氏见丁学这么轻易放过了沈碧月,又是愤怒,又是不服,还想反驳些什么,却被丁学先一步狠狠捏了手臂,瞪了一眼,便忿忿住嘴了。
沈岐让今朝亲自送丁学与刘氏离开,算是没有撕破脸皮的表现,保全了两家的面子。
送走了丁家人,转头自然要跟自家人算账。
“沈碧月!你说实话,端阳那晚,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丁家公子?”
“祖父,孙女以为方才都说得很清楚了,原来祖父还是没有打消怀疑,既然这样,刚刚又何必驴下坡,顺着大哥的话替我掩饰,直接把我交出去便是。”
“你!”沈岐不过问了一句话,被沈碧月一下子给反驳了四五句,句句是得理不饶人,差点让沈岐又绷不住脸色,想扔东西了。
“祖父别动怒,身子要紧。”她扬起小脸,扯开一抹分外无辜的笑,“不过,孙女在外面从不抛头露面,但凡出门,除了去女院,基本都要以纱遮面,只除了那晚与大哥一起的时候露了真容,丁家公子非说是孙女害他的,可孙女一直与大哥待在一块,也不认识他,如何还能分身去害他,若不是有人借用孙女的身份在外面抛头露面,是丁家公子有意陷害孙女。”
“胡扯!他与你无冤无仇的,陷害你有什么好处!”沈岐立马否决了这个猜测,不过,明面这么果断地否认,不代表背地里也能这么坚定不移,有些猜测总会像被遗漏掉的种子,在心里不断地生根发芽。
沈碧月不再说了,点到为止。
“轩儿,她说得可有哪里不对?”对于沈庭轩的话,沈岐还是很信任的。
“没有。”沈庭轩淡淡道,“孙儿也认为,此事有些蹊跷。”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沈岐觉得有些头疼,不自觉地用两指按揉着眉心,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离开前,沈碧月说了一句,“听说二哥哥在芳菲苑外头走动得很是勤快,想必祖父的禁足令已经撤了吧。”
走出逢明斋,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皆是沉默不语,问瓷远远地跟在后边,。
沈庭轩看着前方,突然轻声说:“伤好了?”
“嗯,好了。”唇角的笑意还没扬起,听他下一句问,“面具丢了?”
静了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心里发虚,连带着声音也发虚。
“为什么?”
“不小心……”她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敷衍他,讷讷说了三个字便没了下。
“丢在哪儿?什么时候?去天绘宫之前?”
一连抛出三个问题,他问得又快又平,像是在念书一般,毫无波澜,却让沈碧月觉得莫名心虚,下意识揪了揪自己的袖口。
“我不是有意的。”她答得有些小委屈,也确实是很委屈,沈庭轩只看到了她与邵衍一起,其他的什么都没瞧见,总不能跟他说面具是邵衍给丢进井里的吧,还是毫无预兆,没有任何缘由的。
回答得如此敷衍,甚至有避而不答的嫌疑,沈庭轩像是叹了口气,极轻极淡,让人几乎无法察觉,“也罢,我替你买了个新的,待会儿让空篱给你送去。”
“是那个芙蓉花的?”
“还是你更喜欢猫的?”
“不是,大哥送什么都可以,我都喜欢。”
沈庭轩没再说话,只是一身的寡淡之气仿佛消散了一些。
“挽花诗会快要开始了,你必定要出席的,早点解决这些事。”
“我明白。”
沈碧月与沈庭轩分开之后,直接回了泊云居。
问瓷回去了自己的房里,沈碧月站在院里,看着问瓷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吩咐墨笙道:“你去探探,看花姨娘现在在哪里。”
没一会儿,墨笙回来了。
花姨娘正在梨雪园的亭抚琴。
“花姨娘不是被禁足了吗?为何也能出芳菲苑了?”墨笙疑惑道。
“她是个感情用事的,耐不住寂寞。”沈碧月抬脚往院外走。
梨雪园是沈植下朝会经过的地方,选择在那个地方抚琴,其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